第19章 律法(第3/6页)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艾雯的脑海中:为什么布伦爵士在知道史汪的身份以后,仍然坚持要她用工作还清债务?只是因为史汪说过她要这样?这是一个荒谬的安排,但只有这办法能让史汪一直留在布伦身边。而且,艾雯也经常在奇怪,为什么布伦同意为两仪师组建这支军队,他很清楚这样做几乎就代表着已经将脑袋放在了斩首台上。为什么布伦要率领这支军队效忠于她——一个没有实权、在姊妹中只有史汪一个朋友的女孩玉座?所有这些复杂问题的答案难道只是……他爱史汪?不,大多数男人都是轻浮善变的,而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不过艾雯还是将这些猜想告诉了史汪,她希望能让史汪高兴一些,最好能鼓舞一下她的士气。

史汪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样一个美人竟然会这样喷鼻息,让人看了肯定会感到很奇怪,但没有人能像她那样把那么多情绪混合在一个鼻息里。“他不是个彻底的白痴,”史汪冷冷地说,“实际上,他的肩膀上有一副好头脑。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会像女人那样去思考。”

“我还没有听到你说你会振作起来,史汪,”艾雯坚持道,“你必须振作,不管以怎样的方式。”

“好吧,当然,我会的,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是没有吻过男人的人。”她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仿佛以为艾雯会质疑她所宣称的这一点。“我并不是一辈子都在白塔度过的。这太可笑了!我们竟然在今晚闲聊男人!”她看着自己的碗里,仿佛第一次意识到碗里还盛着食物,然后她舀了满满一勺扁豆,又用勺柄指着艾雯。“你必须注意你的时间,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急。如果让罗曼妲和蕾兰握住舵柄,你将永远也不可能再扳回来。”

不管是否荒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史汪恢复了胃口,她用比艾雯更快的速度吃光了自己的食物,连一粒面包屑都没有剩下来。艾雯发现自己正在用手指刮着碗底,当然,除了舔掉最后几粒扁豆以外,她也别无选择了。

今晚讨论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她们重新练习了艾雯将要进行的发言,而这种练习她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艾雯甚至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梦到过这些话,她觉得,自己即使在睡着的时候肯定也能一字不差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史汪还是坚持要进行这种练习,让艾雯恨不得要向她讨饶,或者是骂她两句。她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发言,提出已经被她们讨论过上百次的各种可能性。奇怪的是,史汪现在的情绪非常好,她甚至还说了几个笑话,近来她已经很少这样了,不过那些笑话里有的听起来很吓人。

“你知道罗曼妲曾经想自封为玉座,”在练习过一段时间之后,史汪说道,“我听说,泰姆拉正是因为她对圣巾和令牌的夺取,最终才会像只被剪掉尾羽的海鸥一样被迫引退。我可以用一块银币去赌一片鱼鳞,到时候罗曼妲的眼睛一定瞪得有蕾兰的两倍大。”

又练了一阵子,史汪说:“我希望我能在现场,亲耳听到她们的嚎叫。再过不久,她们之中就会有人开始嚎叫了。我希望是她们,而不是我们,我唱歌从来都不好听。”然后她真的唱了起来,歌词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女孩凝望着河对岸的小伙子,却没有船可以渡过去。史汪是对的,她的声音很欢快,但她总是唱不对调。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现在我有这样一张甜美的脸蛋真是件好事,如果我们失败了,她们就会给我们两个穿上布娃娃的衣服,把我们摆在架子上做成观赏品。当然,我们也许会遇到一些‘意外’,布娃娃总是会坏掉的,加雷斯·布伦只能找别人去欺负了。”说完这段话,她竟然还笑了。

帐篷帘稍稍向内鼓了一下,这让艾雯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过来了,而且来人还知道不要随意进入这个已经设立结界的区域。艾雯真的不想让史汪的这些笑话流传出去!

她一放开结界,雪瑞安就走进了帐篷,随她吹进帐篷的风比白天的还要更冷十倍。“到时间了,吾母,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的凤目睁得很大,还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史汪起身,从艾雯的小床上抓起自己的斗篷,但她在披上斗篷的时候,停了一下。“你知道,我曾经在夜晚驶过龙指湾,”她严肃地说道,“也曾和我的父亲用网捞到过一条狮蓑。那都是能做到的事。”

当史汪快步走出帐篷,让更多冷风灌进来的时候,雪瑞安皱了皱眉。“有时候,我在想,”她开口道,但她并没有将她想的是什么说出口,而是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吾母?为什么要在湖上说那些话?今晚为什么要召开评议会?为什么昨天你要让我们对遇到的每一个人谈论洛根?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一些事情,我是你的撰史者,我已经发誓向你效忠。”

“凡是你需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艾雯将斗篷甩到肩膀上。对于被迫立誓的人,她的信任仅此而已,即使是对一名姊妹。当然,这样的话不用说明。虽然有誓言的约束,但雪瑞安也许能找到理由让一些话流进不该听到它们的耳朵里,毕竟,两仪师擅长于在一切束缚中寻找漏洞。艾雯并不真的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就像对布伦爵士一样,她绝不能抱存任何细小的侥幸。

“我必须告诉你,”雪瑞安苦涩地说,“我想,明天罗曼妲或者蕾兰就会是你的撰史者了,我会因为没有向评议会发出警告而被判以苦修。而我想,你也许会羡慕我的。”

艾雯点点头,这很有可能:“我们能走了吗?”

太阳成为了一颗挂在西方树梢上的红球,雪地上覆盖了一层红色。仆人们无声地向踏雪而行的艾雯鞠躬和行屈膝礼,他们有的表情很困扰,有的则不带任何情绪。仆人们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就像护法们一样快。

一开始,艾雯看不到一名姊妹,然后她们又全都出现在艾雯面前。在营地中唯一的一片宽阔空地上竖起了一座大遮阳帐,这里本来是给姊妹们浮行回沙力达,从那里的鸽笼中取得眼线的报告,再穿行回来时所用,现在姊妹们已经将这里紧紧地围了三重。与今天湖面上那顶灿烂的遮阳帐相比,两仪师的遮阳帐只是一大块打了许多补丁的帆布而已。要把这东西立起来肯定花了不少力气。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评议会召开时大致都像是昨天早晨的样子,或者是大家一起挤在一座大一些的帐篷里。离开沙力达以后,这顶大帐只竖起过两次,两次都是审判。

注意到艾雯和雪瑞安的到来,周边的姊妹们开始向里面的姊妹们窃窃私语。人群闪开一个缺口,让她们进去,没有表情的眼睛看着她们两个,没有显露出任何线索——关于这些姊妹是否知道要发生什么,如何猜测会发生什么,或者她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艾雯的心在不停地打鼓。玫瑰花苞。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