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冰上(第2/5页)

除了两仪师的队伍以外,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一只鹰伸展双翼,在冰冷的蓝天上盘旋了一阵,又向东飞去。艾雯有两次看见黑色尾巴的狐狸在远处奔跑,它们的皮毛还是夏季的。有一次,一头叉角高耸的大鹿在远处的树林中晃了一下,又不见了。一只野兔从贝拉的蹄下跳出来,几下就没了踪影,却把那匹长毛母马惊得昂起了头。史汪惊呼一声,抓住缰绳,她似乎以为贝拉要冲出去一样,当然,贝拉只是责备般地打了个响鼻,就继续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艾雯高大的花斑阉马却接连倒退了两步,虽然那只野兔根本没有靠近它。

史汪低声嘟囔了几句,她用了不少时间才理顺贝拉的缰绳。她一骑到马背上,脾气就会变得很糟糕,如果有可能,她在行军的时候总是会待在马车上。不过今天她的脾气真是糟糕得厉害,当然,原因很清楚,看看她瞥向布伦爵士的火烈目光就明白了。

即使布伦注意到史汪的眼神,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他是唯一没有更换华服的人,看上去,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朴素,稍显风霜;一块经历过暴风雨的石头,还能轻易承受更多的暴风雨。不知为什么,艾雯很高兴他没有听从宗派守护者们的吩咐,穿上光鲜笔挺的衣服。她们确实需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印象,但艾雯觉得布伦现在的样子已经棒极了。

“这是一个骑马的好天气,”过了一会儿,雪瑞安说道,“没有任何事比在雪中骑马更能让头脑清醒。”她的声音很低,然后看了一眼仍然在小声嘀咕的史汪,微微一笑。

史汪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么多双眼睛前面,她也没办法说什么话,但她狠狠地瞪了雪瑞安一眼,仿佛是在说,过后一定会去找她理论。那名火色头发的女人突然转过头,有一点瑟缩的样子,她的斑点灰母马展翼跳起一步,雪瑞安过于用力地将它按了下去。她对于任命她为初阶生师尊的那个人从没有表示过什么感激之意,而且,像大多数处于这个位置上的人一样,她有许多理由责备史汪。这是雪瑞安向她发誓以后,艾雯在她身上找到的唯一缺陷,而雪瑞安则否认这一点。作为撰史者,她不应该像其他发过誓的姊妹那样从史汪那里接受命令。但艾雯立刻就明白了雪瑞安的真实用意。这不是雪瑞安第一次想要设下鱼钩了。史汪坚持要由她自己来对付雪瑞安,现在她的自尊已经太过脆弱,所以艾雯不能拒绝她这个要求,除非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艾雯只希望能有办法让行进的速度更快一些。史汪又开始喃喃自语了,雪瑞安显然想要找一些不会引起争吵的话题来说。所有这些人都在一边嘀咕着,一边偷瞥着艾雯,像是她们想从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出路一样。过了一会儿,就连布伦那种冷静泰然的样子也让艾雯感到厌倦。艾雯发现自己正在想一些说出来可能会让布伦心神不宁的事情。不幸的是——或者,也许要说,幸运的是——艾雯完全想不起任何能产生这种作用的事情。但如果她还要再这样等下去,她觉得自己也许会失去所有耐性。

太阳正在向天顶攀爬,队伍还在一里一里地向前挪动。终于,在前方哨探的一名骑兵转过身,举起了一只手。匆匆向艾雯致歉以后,布伦就策马飞驰了出去。布伦的枣红色阉马旅者虽然身体强健,在雪地上奔驰却仍然难免有些步伐不稳。不过布伦很快就追上了那些哨兵,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以后,哨兵们又分散到树林里去了,只有布伦在原地等待着艾雯和其他人。

当布伦回到艾雯身边时,罗曼妲和蕾兰也来到他们近前,这两位宗派守护者甚至没有向艾雯打一个招呼,就直接用两仪师冰冷的目光盯住了布伦。在这种目光中动摇的男人无以计数。不过,两位宗派守护者现在却也不得不彼此偷换一个眼神,她们似乎并没有发觉她们正在做什么。艾雯希望,如果她们能有她一半那么紧张,她就满意了。

两仪师的目光落在布伦身上,如同雨水落在岩石上。布伦向宗派守护者们微一鞠躬,但他说话的对象却是艾雯。“她们已经到了,吾母。”这没有超出预期。“像我们一样,他们带了尽量多的人,但他们只停留在湖北岸。我已经派哨兵去确认没有人绕湖过来,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这样做。”

“就让我们希望你是正确的吧。”罗曼妲用严厉的语气对布伦说道。蕾兰的声音则更加冰冷:“最近你的判断并非总是正确了,布伦爵士。”她的声音如同一把冰铸的刀子。

“你说得没错,两仪师。”布伦又微微鞠了一躬,但他说话的对象依旧是艾雯。像史汪一样,现在布伦已经公开成为艾雯这方的人,至少评议会是这样认为的。艾雯希望评议会不知道她和布伦的关系有多牢固;但她希望自己能知道这个关系有多牢固。“还有一件事,吾母,”布伦继续说道,“塔曼尼也在湖东岸,他带着大约一百名红臂队。这么小的一支队伍不足以造成什么麻烦,而且我认为他并不想制造麻烦。”

艾雯点了一下头。不足以造成什么麻烦?塔曼尼一个人就足够了!她的嘴里泛起一股胆汁的味道。现在——绝对——不能——出错!

“塔曼尼!”蕾兰喊了一声,她的冷静也随之破碎,她一定像艾雯一样紧张。“他怎么会知道?如果你已经将真龙信众纳入你的计算之中,布伦爵士,那么你真的还要再学学什么是以防万一!”

罗曼妲的话音在这时压过了蕾兰:“这只会让你蒙羞!你说你刚刚得知他也在这里?如果是这样,那么你的名声也只是个一戳就破的气泡而已!”看样子,今天两仪师们的镇静相当薄弱。她们还在发脾气,但布伦已经策马前进了,只是在不得不有所响应的时候,他才会说上两句:“正像你说的那样,两仪师。”当艾雯今天早晨听到这个讯息的时候,曾经更加严厉地训斥过布伦,但布伦同样没有任何反应。史汪终于哼了一声。当宗派守护者们惊讶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双颊立刻变成了红色。艾雯几乎要摇头了。史汪肯定爱上了布伦。肯定需要有人和她谈一谈!不知为什么,布伦在微笑,那也许只是因为他终于摆脱了宗派守护者们的注意。

树林变成了一大片开阔地。现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芦苇和香蒲在雪地上形成一条黄褐色的环带,标示出湖的边缘,湖面现在只是一片大致为椭圆形的平坦雪原。在冰冻的湖面上已经立起了一座蓝色的大遮阳帐。一小群人正在那里忙碌。十几匹马被仆人牵着,立在旁边。微风吹起一串串飘带和几面旗帜,也将一阵阵发号施令的微弱喊声带到艾雯耳边。更多的仆人加入了工作的人群。很显然,他们到这里的时间也不久,还没有完成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