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座羊圈(第2/6页)

尽管心存迟疑,佩林还是看了一眼天空。他只看见一双鸽子。突然间,一头鹰冲进他的视野,一只鸽子化成一团散乱的羽毛,消失了。另一只鸽子拼命向贝萨飞去。

“做出决定了吗,佩林·艾巴亚?”奈瓦琳问道,她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严厉。这名绿眼睛的智者显得比伊达拉还要年轻,也许和佩林的年岁差不多,在许多时候,她都不像她的蓝眼睛同伴那样平和镇定。她将双手插在腰间,披巾垂挂在臂肘上。佩林本以为她会向自己晃动一根手指,或者是一只拳头。她让佩林想起了奈妮薇,虽然她们的相貌完全不同,和奈瓦琳比起来,奈妮薇丰满多了。“如果你不愿意听,我们的建议又有什么用?”她问道,“有什么用?”

菲儿和贝丽兰在马鞍上坐直身体。她们都显得那样高傲,身上又都散发出期待、不确定和恼怒的气息,与她们的表情完全不同。森妮德距离太远,佩林闻不到她的气味,但她紧绷的双唇足以表露出她的意思。伊达拉不许她说话,违背命令就是对智者的冒犯。不过,森妮德肯定想让佩林接受智者的建议,她专注地盯着佩林,仿佛仅凭双眼的注视,就能将佩林推到她所希望的方向上。实际上,佩林确实想选择这名两仪师,但他还是在犹豫。她对于兰德的效忠誓言在多大的程度上是真实的?从种种迹象看,真实程度超过了佩林的预料。但他对两仪师到底能信任多少?这时,森妮德的两名护法回来了,这给了佩林几分钟余地。

他们本来是分头离开,却一同返回,为了避免被城中的人看到,他们一直在山边的森林中潜藏身影。他们之中,弗伦是提尔人,皮肤几乎像肥沃的土壤一样黑,黑色卷发上已经有了灰色的纹路。特锐是一名莫兰迪人,他比弗伦要年轻二十岁,有一头深红色的头发,卷曲的胡须,眼睛比伊达拉的还要蓝。但他们仍然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样,高、瘦,而且坚硬。他们飞快地下了马,斗篷变幻着颜色,时隐时现。他们向两仪师汇报,始终故意不去看智者们,还有佩林。

“这里的情况比北方还要严重,”弗伦带着厌恶的语气说道,额头上渗出几滴汗水,但两名护法显然都没有受到炎热的影响,“地方贵族都龟缩在他们的庄园和城堡里,女王的士兵只知道守在城墙后面。乡下地方完全被他们丢弃给了先知的人,还有强盗,不过这里的强盗很少,到处都是先知的人。我相信雅莲德将会很高兴看见你。”

“乌合之众,”特锐哼了一声,在手掌上敲着缰绳,“他们结成十余人的小群,主要武器是干草叉和猎野猪的长矛,都只是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被吓坏的农夫肯定敌不过他们,但贵族们完全有能力将他们一一铲除。女王如果能见到一位两仪师,一定会亲吻她的手掌。”

森妮德张开嘴,然后又瞥了一眼伊达拉,后者点点头。必须得到智者的允许才能说话,这让这名绿宗两仪师的嘴唇绷得更紧了,但她的声音还是像奶油一样柔和。“你不应该再推迟决定了,艾巴亚领主,”森妮德说出对佩林的称谓时故意加重了语气,她清楚地知道佩林实际上是什么出身,“你的妻子来自一个伟大的家族,贝丽兰是一国的统治者;但沙戴亚的家族在这里没有什么影响力,梅茵则是诸国之中最小的一个。而一名两仪师使者,将会为你在雅莲德的眼中增加白塔的权威。”也许是想到安诺拉能够发挥同样的作用,她又急忙说道:“而且,我以前去过海丹,有许多人知道我的名字。雅莲德不仅会立刻面见我,还会认真听我说些什么。”

“奈瓦琳和我将会和她一起去。”伊达拉说。奈瓦琳也说道:“我们将确保她不会乱说话。”佩林能听见森妮德的咬牙声,而森妮德表面上只是在整理着自己的骑裙,小心地低垂着目光。安诺拉发出很像是喷鼻息的声音,将头转向一旁,她一直留在距离智者们很远的地方,似乎也从来不看那些和智者在一起的两仪师。

佩林只想呻吟。如果派遣这名绿宗两仪师,他如刺在喉的一个难题总算是可以解决了,但智者们比佩林更加不信任两仪师,她们对森妮德和玛苏芮管束得很严。现在那些村庄里也流传着关于艾伊尔人的流言。这里的人没有见过艾伊尔人,但艾伊尔人的讯息已经跟随着转生真龙的故事四处流传。半数海丹人都相信,艾伊尔人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两天的路程而已。每个故事都比前一个更加奇异,更加恐怖。雅莲德如果看见有两名艾伊尔女人在吩咐两仪师,也许她会因为恐惧而拒绝佩林与她见面。而森妮德确实对艾伊尔人言听计从,无论她怎样咬着牙齿!好吧,现在佩林能凭借的,只有一个月前从雅莲德女王那里收到一封措词含混的问候信,所以他不会让菲儿冒险。那根刺在他的喉咙里扎得更深了,但他别无选择。

“一小队人会比一支大队伍更容易通过那道门,”他将望远镜塞进鞍袋里,这样也会减少可能的谣言,“所以,贝丽兰,只有你和安诺拉,也许再加上加仑恩爵士前往。他们可能会将加仑恩爵士当作安诺拉的护法。”

贝丽兰高兴地笑了起来,俯过身,双手握住佩林的手臂,然后,她又亲切地将手指紧紧攥了几下,给了佩林一个带有承诺意味的温暖微笑。然而没有等佩林有所动作,她就已经挺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如同婴儿一样天真无辜。菲儿面无表情地拉紧了她的灰色骑马手套,从她身上的气味判断,她应该没有注意到贝丽兰的微笑,她将自己的失望隐藏得很好。“我很抱歉,菲儿,”佩林说,“但……”

愤怒的气息如同荆刺一样出现在菲儿身上。“我相信你在梅茵之主要离开之前,还有话和她说,丈夫。”她平静地说道。她的凤目中只有纯粹的平静,她的气味如同细密的毛刺。“你最好先顾着她。”菲儿让燕子转向一旁,催赶它走过怒火满胸的森妮德和板着脸的智者们,没有下马,也没有和她们说话。她只是紧蹙双眉看着贝萨,如同猎鹰从巢中寻找着猎物。

佩林意识到自己正在揉鼻子,急忙将手垂了下来。当然,他的鼻子上没有血,他只是以为会有血流出来。

贝丽兰不需要任何指示,梅茵之主和她的咨政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她们很清楚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过佩林还是叮嘱她们一定要谨慎,并强调只有贝丽兰才能和雅莲德说话。安诺拉用冰冷的两仪师眼神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这也许是同意,也许不是。佩林怀疑,自己即使用撬棍也没办法再从安诺拉那里掏出任何讯息了。贝丽兰饶有兴致地翘起了嘴角,不过她同意了佩林的一切叮嘱,至少在表面上是同意了。佩林怀疑贝丽兰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什么都会说出口,而那些不对味的微笑一直在让佩林忐忑不安。加仑恩也放下了他的望远镜,但他还在玩弄着缰绳。毫无疑问,他在考虑着该如何保护这两个女人,杀出贝萨。佩林只想要大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