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灰烬(第2/5页)

这个意念消失后,有什么东西打中了佩林,仿佛用力地朝他的意识一推。一切都消失了,他仿佛飓风中的一片树叶,被扫出了狼梦。

菲儿感觉到身边熟睡中的丈夫有了些微动作,她看了一眼阴影中的佩林。虽然他们一起躺在床上,她却一直没有入睡。她在等待,倾听他的呼吸。这时他转过身,发出含混的嘟囔声。

这些晚上,他一直都睡不好……菲儿感到一阵烦恼。

他们离开梅登已经有一个星期了,难民们在径直通往杰罕那大道的一条水路旁安下营寨。总体来说,他们并没有走很远。

最近这几天,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佩林认为殉道使还很疲惫,无法施展神行术。今晚,她一直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提醒他会娶她为妻的几个重要的原因。他现在对人对事都还充满热情,但在他的眼神里却蕴含着一种怪异而又激烈的情绪。那并不危险,只是一种深深的哀伤。在他们分开时,他肯定遭受许多磨难,菲儿能够理解这点。她自己也留下了一些阴影。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保持原样。她能感受到,他还爱着她,非常非常爱。这就足够了。这让她不会再担忧下去。

但她还是打算和他争吵,要把他心里的秘密揪出来。不过,这件事可以等过几天再做。应该让一个丈夫明白妻子的不满,但不能让他觉得她不喜欢回到他身边。

实际上,恰恰相反。她微笑着转过身,将手搭在他多毛的胸膛上,头枕着他赤裸的肩膀。她喜欢这副健壮的肩膀,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能够与他重聚的感觉很甜蜜,甚至远远超过逃离沙度人的喜悦。

他睁开眼睛。菲儿叹了口气。无论多么爱他,她希望今晚他能好好睡一觉!难道她给他带来的劳累还不够多吗?

他看着她,金色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彩。菲儿知道,那其实是因为反光的原因。然后,他将她拉到身边。“我没有和贝丽兰睡过觉。”他的声音很粗暴,“无论别人怎么说。”

亲爱的、甜蜜的、莽撞的佩林。“我知道你没有。”她安慰他。她早就听过那些谣言。实际上,在营地中和她说过话的每一个女人,从两仪师到仆人,全都装作三缄其口的样子,却散播着同样的讯息——佩林在梅茵之主的帐篷里过了一夜。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佩林的声音里又充满了恳求,“我没有,菲儿,真的。”

“我说,我相信你。”

“你听起来……我不知道。该死的,你听起来像是在妒忌。”

难道他就学不会吗?“佩林,”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费尽心力要得到你。而直到我们结婚,你才真正愿意属于我!贝丽兰根本没有能得到你的手段。”

佩林抬起右手,抚着胡子,显得非常困惑。然后,他露出微笑。

“而且,”菲儿一边说,一边贴紧在他身上,“你已经告诉了我,我相信你。”

“所以你不是在嫉妒?”

“当然不是。”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佩林,难道我没有向你解释过吗?丈夫需要知道他的妻子在嫉妒,否则他就不会意识到她是多么在乎他了。如果是你觉得最为宝贵的东西,你当然会死死地看守着,担心任何人将它偷走。说实话,如果你再这样让我不厌其烦地向你解释,那我就不会再有任何秘密了!”

对于菲儿最后这句话,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对此我表示怀疑。”

他没有再说话,菲儿也闭上了眼睛,希望他能继续睡觉。在帐篷外,她能听到巡逻卫兵的闲聊和一名蹄铁匠在连夜打制蹄铁或蹄铁钉,为明天的行军做准备。不知道那是杰瑞西德、埃明,还是法奥同。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真好。艾伊尔人根本不懂得使用马匹,对于俘获的马匹,沙度人或者将它们放走,或者把它们变成拉车的牲口。在梅登的日子里,她看到很多良种骑乘马干起了拉车的苦活。

回来会感到奇怪吗?她经历了不到两个月的奴隶生活,却觉得仿佛过了许多年。许多年试图逃离瑟瓦娜,却不断遭受惩罚的岁月。但这没有打垮她,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像是一名贵族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梅登之前,她并不很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位真正的君主。哦,一直以来,她也不断有着胜利和收获。刹菲儿、两河人、雅莲德,还有佩林营地中的成员都向她献出了忠心。她充分利用了曾经受过的训练,帮助佩林成为一位领袖。所有这些都很重要,需要她使用父母亲给予她的一切教导。

但梅登让她睁开了眼睛。在那里,许多人对她的需要远超过以前任何人。在瑟瓦娜的残酷统治之下,他们没有游戏的时间,没有犯错的机会。她曾经被羞辱,被鞭打,几乎被杀害。这让她真正理解了应该如何去做一名君主。她曾经那样压迫佩林,威逼他和其他人服从自己的意志,这让她感到深深的内疚。身为一名贵族的意义在于率先于众人,意味着接受鞭打,只为了能让别人免于鞭打,意味着牺牲,甘冒死亡的危险,保护那些依靠你的人。

不,回来的感觉并不奇怪,而且梅登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奉义徒中有数以百计的人发誓向她效忠。她拯救了他们。因为佩林,她才能做到这件事。但她已经制定了计划,不管怎样,她会逃出来,带回一支军队,解救那些向她发誓的人。

他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但如光明所愿,现在她不想去理会那些。她睁开眼睛看着佩林,他似乎是在睡觉,但他的呼吸均匀吗?她移开自己的手臂。

“我不在乎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他说。

她叹了口气。不,他没有睡。“我身上发生的事?”她疑惑地问。

他睁开眼睛,盯着帐顶。“那个沙度人,我救你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你为了活下来做过什么,那全是应该的。”

这就是让他感到困扰的事?光明啊!“你这头大蠢牛。”她说着,一拳捣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哼了一声,“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会对你不忠吗?你刚刚不是还那么认真地向我解释你的清白?”

“什么?不,这不一样,菲儿。你是俘虏,而……”

“我是俘虏,所以我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你真是头蠢牛。没有人碰过我。他们是艾伊尔人,你知道他们不敢伤害奉义徒。”这样说并不完全正确。沙度营地中的女人经常会遭受虐待,沙度人已经不算是真正的艾伊尔了。

但营地中还有其他艾伊尔,他们不是沙度人,那些人拒绝接受兰德做为他们的卡亚肯,但也无法接受沙度的统治。无兄弟者依然保留了自己的荣誉,尽管他们也自称为被放逐之人。在梅登,只有他们还保留旧日的生活方式。当女性奉义徒遭受危险时,无兄弟者选择保护那些他们能够保护的人,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