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干净的衬衫(第2/7页)

当她最开始被治愈的时候,弱小的导引能力曾经让她倍感失望。不过这个状况正在发生改变。确实,不得不位居众人之下很令人恼火,且再没有人对她表达敬意了。但正因为她变得弱小,许多人似乎也认为她的政治技巧也弱化了!人们真的会如此健忘吗?她正在这些即将解放旧白塔的两仪师中找到新的位置。

“是的,”蕾兰一边向另一群初阶生点头,一边说,“我相信现在是时候向亚瑟尚未征服的国家派出使节了。我们也许还不能回到白塔,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放弃管理这个世界的责任。”

“是的,蕾兰。”史汪说,“但你确定罗曼妲不会对此有异议吗?”

“她为什么要有异议?”蕾兰不以为然地说,“为此而引发争议根本不合逻辑。”

“罗曼妲所做的事很少是有逻辑的。”史汪说,“我想,她只是为了为难你,所以不会赞同你的提议。但几天前,我的确看见她和玛拉伦达交谈过。”

蕾兰皱起眉头。玛拉伦达是传坎家族的远亲。

史汪掩饰住自己的一丝微笑。当人们轻视你的时候,你反而会有更多收获,而且往往是令人惊叹的收获。她曾经轻视过多少力量弱小的人?有多少次,她曾经像现在操纵蕾兰一样被别人操纵过?

“我会注意这件事。”蕾兰说道。她会发现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她还在为罗曼妲担忧,她就没办法花太多时间窃取艾雯的权力。

玉座艾雯需要加快速度,完成她在白塔中的谋略。如果城外的两仪师在没有她监督时分崩离析,她对爱莉达的颠覆行动也将不再有什么意义。史汪已经很难继续干扰罗曼妲和蕾兰的行动了,尤其是蕾兰现在已经拥有如此巨大的优势。光明啊!有时候,史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用涂了奶油的活银梭子鱼玩杂耍。

史汪察看了一下阴云背后太阳的位置,距离黄昏已经不远了。“梭鱼肠子,”她嘟囔了一句,“我要走了,蕾兰。”

蕾兰瞥了她一眼,“你还要去为那个恶棍洗衣服吗?”

“他不是恶棍。”史汪断喝一声,然后又暗中骂了自己一句。如果她还这样顶撞这些自以为高她一等的人,她的优势就要消耗殆尽了。

蕾兰微笑着,目光闪烁,仿佛她知道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个女人真让人无法忍受,不管她们是不是朋友,史汪已经开始想要抽打她……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我道歉,蕾兰。”史汪强迫自己说,“想到那个男人对我做的事情,让我有些失态了。”

“没错。”蕾兰的嘴唇进一步向下弯曲,“我想应该是这样,史汪。玉座也许会容忍布伦欺凌一名姐妹,但我可不会对此放任不管。现在你是我的随员了。”

你的随员?史汪想,难道你不止是认为我仅仅会在艾雯回来之前支持你?

“没错,”蕾兰喃喃地说道,“我应该想到,现在是结束你被布伦奴役的时候了。我会替你偿还这笔债务,史汪。”

“偿还我的债务?”史汪感觉到一阵慌乱,“这样明智吗?我当然不是不想从那个男人那里得到解脱,但我现在有很多机会能够偷听到他的计划。”

“计划?”蕾兰一边问,一边皱起了眉。

史汪在心中打了个哆嗦,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布伦身上。光明啊,那个男人坚守誓言的严格程度,足以让护法们像是一群花言巧语的无赖。

她应该让蕾兰结束这种愚蠢的赎罪,但这个想法让她的肠子打了一个结。几个月以前,布伦已经对她违背誓言的行为感到失望了。当然,她并没有违背誓言,她只是推迟了为布伦服务的时间。但想要说服那个顽固的傻瓜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她现在选择比较容易的一条路,他又会怎样看她?他会认为他是胜利的一方,而她只能证明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而且,她不打算让蕾兰成为解救她的人,这只会让她欠布伦的债务被蕾兰接收。两仪师会以更加精妙的手腕接受这样的债务,但这其中的每一枚铜板都要足额赔偿,还要加上她的忠心。

“蕾兰,”史汪低声说,“我并非是怀疑那位将军,但不管怎样,他控制着我们的军队。难道我们要完全信任他,不进行任何监督吗?”

蕾兰哼了一声。“我可不相信会有不需要指导的男人。”

“我不喜欢给他洗衣服,”确实,她很不喜欢。但即使把塔瓦隆所有的黄金都给她,也无法阻止她这么做。“但如果我有责任这么做,有责任察看……”

“是的,”蕾兰说着,缓缓地点头,“是的,你是对的。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史汪。很好,你可以走了。”

蕾兰转过头,朝自己的手瞥了一眼,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也许她是在期望自己成为玉座,在与其他姐妹道别时可以让对方亲吻自己的巨蛇戒的那一天。光明啊,艾雯真的要快点回来。握在她手里的真的是一条涂了奶油的银梭子鱼!涂了奶油的,该死的银梭子鱼!

史汪朝两仪师营地的边缘走去。布伦的军队环绕着两仪师的营地,但布伦的指挥帐篷位于和她所在位置正相对的另外一边,她至少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那里。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名正在运送补给的马车,他和他的马车可能是刚刚通过神行术来到这里。这名矮个子、头发花白的马车夫立刻答应让史汪坐到堆在马车的芜菁上。不过他似乎很好奇,为什么史汪不找一匹马,那样才更适合两仪师的身份。幸好这段路还不算远,而且对史汪来说,坐在蔬菜上要比在马背上摇晃体面得多。如果加雷斯·布伦要抱怨她的迟到,他一定会知道什么是唠叨。他一定会的!

她靠在一只装芜菁的麻袋上,褐色裙摆下的双腿挂在车厢后面。在稍有些颠簸的车厢上,她能稍稍俯瞰这座白色帐篷如同城市一般杂乱无章的两仪师营地。环绕它的是一支大军,更小一些的帐篷排成整齐的队列。环绕在这座军营外的是逐日增加的一些以军营为生的人。

在所有这些营帐以外,大地还是灰褐色的。冬日的积雪已经融化,但春天的幼芽仍然稀疏少见。原野上点缀着一丛丛矮橡树,山谷现出阴影,远方村庄飘起袅袅炊烟。这片草原让史汪感到熟悉和适意,而这种感觉又不禁让她有些讶异。当她第一次来到白塔时,她曾经坚信,自己永远也不会爱上这片无海之地。

现在,她在塔瓦隆生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提尔。那个曾经在海边织补渔网,清晨时分与父亲一同撒网捕鱼的女孩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一个生活中充满秘密,却再没有一条海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