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小算盘(第2/4页)

徒劳地掩饰着自己的沮丧,崔尔转身从桌前走开,穿过这小小的房间,径直冲进那个不寻常的出口。这出口几乎像是包容着一堆黏胶,看来不过几寸厚,却让她像是走过了一段灌满了水的走廊。尽管如此,她的步子却几乎一直没有慢下来,直到从走廊里两个正傻笑着的达耶特佣兵团成员中间冲过去为止。

一会儿,贾拉索看到他那扇半透明的门上出现一只卓尔精灵手掌的热能外廓,那是个信号,表示崔尔已经离开。佣兵头子桌面下的一个杠杆打开了墙面和地板上的七扇密门,或走或爬出来了几个卓尔精灵,再加上一个人类,阿提密斯·恩崔立。

“崔尔听说了岛上的女人。”贾拉索对他最信任的几个卓尔佣兵说道,“到岸边去查清楚是谁背叛我们把消息走漏给了班瑞家的女儿。”

“要灭口吗?”一个成员期待地问道。贾拉索相当欣赏他的审讯技巧。

佣兵头子一副屈尊俯就的表情看着这个冲动的卓尔精灵,其他达耶特佣兵团的成员也以同样的神情盯着他。地下军队的传统不提倡处死间谍,而是予以巧妙的处理。贾拉索已经证明过很多次,利用对方的密探和使用自己的间谍一样,可以获得同等的情报,放出同等的假讯息,而且对受过训练的达耶特佣兵团员而言,崔尔安插在岸边的任何探子都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对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团员已无需多言,贾拉索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现在这场冒险越来越有意思了。”在他们走后,佣兵头子对恩崔立如是说。他正对着刺客的双眼,“但你让我失望。”

恩崔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番话。他努力想理解贾拉索的潜台词。

“你知道崔斯特在幽暗地域,甚至知道他很快就要到魔索布莱城。”佣兵头子开口提示,但这番陈述没能给恩崔立什么启发。

“陷阱早已设好也完美地执行了。”刺客争辩着,而贾拉索并不这么认为:佣兵团成员伤了几个,还死了四个。即使是面对崔斯特这样刚烈的强手,这样的损失也让人意外。“我正是那个把崔斯特引下来,还逮住了凯蒂·布莉儿的人。”恩崔立语气尖锐地提醒他。

“你错就错在这儿。”贾拉索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窃笑。恩崔立瞪着他,完全被弄糊涂了。

“那个跟着崔斯特追到这儿来的人类女子凯蒂·布莉儿,带着关海法,还有这个,”贾拉索边说边举起那个心形的魔法盒。“她盲目地跟了下来,居然还走过了迂回的洞窟和恐怖的迷宫。她根本没有希望走回头路。”

“她也许没打算要离开。”恩崔立干巴巴地补上一句。

“你错就错在这儿。”贾拉索重申。他绽开了笑容,现在恩崔立开始明白他的意思了。

“单凭崔斯特·杜垩登一个人就能指引你离开幽深的幽暗地域。”贾拉索坦白告诉他。佣兵头子把魔法盒抛给恩崔立。“感觉它的温度,”他解释说,“感觉在崔斯特·杜垩登血管里奔腾的战士热血的温度。如果它变冷了,那么你就知道崔斯特已经不再存在,而你的阳光世界也就永远抛下了你。”

“或许,还能侥幸瞥到一眼——当秘银厅被攻下的时候。”贾拉索狡黠地眨了眨眼,补充道。

恩崔立压抑着越过桌子杀人的冲动——要不是想到桌面下可能还有一根杠杆会再打开七个密门,让贾拉索最最亲近的卫兵扑过来吞没掉他的话。不过说真的,在最初的一阵冲动之后,刺客对这提议的兴趣就胜过了怒气,原因有二:一是贾拉索说他再不会见到阳光的声言,二是崔斯特·杜垩登能领他走出幽暗地域的可能。暗自盘算着,刺客握住魔法盒向门走去。

“我有没有提起过霍尔巴家族已经开始调查杰丽丝的死因了?”贾拉索的问话从他背后传来,让刺客的步子半道停住了。“他们甚至接触过达耶特佣兵团,愿意为相关的情报付出个好价钱。多么耐人寻味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恩崔立没有回过身。他径直向门走去,奔出了房间。这事的严重程度比耐人寻味要糟多了。

贾拉索也在考虑着——想着这整段有趣的插曲已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他认为崔尔已经指出了班瑞主母计划的缺陷,班瑞主母因为被权力的欲望蒙住了眼,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缺陷。他认为很可能因为蜘蛛神后对混乱的喜爱而将他搁在了这么一个位置,让他可以影响魔索布莱城之上的另一世界。

班瑞主母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崔尔当然也有,而现在贾拉索正拨拉着自己的一个。再没有比感受狂野混乱的冲击感更好的理由了,而一直以来狡猾的佣兵头子总能在这样的漩涡中脱身。

半昏迷的崔斯特不知道刑罚进行了多久。范德丝是折磨人的行家里手,她在这个不幸的囚徒身上找到了每一个敏感区,又打又抠,还专用尖锐的刑具耙过最痛的地方。

她让崔斯特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绝不容许他有余力反抗,却又清醒得能感觉到每一份痛楚。

然后她走了,崔斯特坠挂在镣铐上,丝毫没有察觉坚硬的手铐正在割伤他的手腕。这恐怖的时刻,游侠所希望的一切就是摆脱这个世界,摆脱他痛苦的躯壳。他想不起地表世界,想不起他的朋友。他依稀记得关海法曾出现过在岛上,却不能集中精力考虑这有什么重要意义。

他被打败了,生命中第一次,崔斯特怀疑是否死亡要比生存更好。

有人粗暴地拽住他的头发往后扯。他努力让视线模糊、青肿的两眼看清周围,因为他担心是可恨的范德丝又回来了。可他听到的是一个男声。

一个瓶子贴上了他的嘴唇,他的头被扭往一旁好让里面的东西灌进喉咙。崔斯特本能地抵抗着,认为那是毒药或是会让他神志不清的药水。他吐了一些出来,结果被一拳打得头敲到墙上,然后被灌进了更多这种酸溜溜的药水。

崔斯特觉得全身都在燃烧,像是四肢百骸都着了火。认定这是生命最后一刻,他奋力挣扎想要摆脱坚硬的锁链,接着精疲力竭地软了下来,等着死亡的来临。

灼热感突然一下变成了甜蜜的感觉;崔斯特忽然觉得有了力气,眼睛渐渐消肿,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班瑞家的两兄弟站在他面前。

“崔斯特·杜垩登,”丹卓的语调平坦得没有变化,“为能见你一面我已经等了很多年。”

崔斯特没有回答。

“你知道我吗?认识我吗?”丹卓问道。

崔斯特仍是默不作声,这次的沉默让他在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认识我吗?”丹卓的问话语气更强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