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蜂怪(第2/5页)

好吧,就让这只母羊看看到底是谁听谁的……

她抓起了扫羊棚的扫帚。黑麦奇惊恐地瞪大了它的小眼睛。“砰”的一声,扫帚打了出去。

它打中了挤奶台,蒂凡尼没想到会打偏。她本想狠狠痛打麦奇一下——这只母羊活该挨打,可她手中的扫帚都打弯了。她再次举起了扫帚,可她眼中的神情和刚才的那声重击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麦奇浑身哆嗦着。

“不许再耍花招!”她责骂道,放下了扫帚。

母羊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蒂凡尼给它挤了奶,然后把奶桶拎到牛奶房里称重,将总数记在门旁的石板上,再把羊奶倒进一个大桶里。

剩下的山羊和麦奇一样坏,不过,它们是一群学样学得很快的山羊。

总共收了三加仑的羊奶,这对于十头山羊来说,真是少得可怜。蒂凡尼毫无热情地记下了数字,站在石板前,手里拨弄着粉笔,盯着那数字。这事情有什么意义呢?昨天,她还一心计划着尝试做几种新奶酪,但是现在她觉得,做奶酪真是太乏味了。

为什么她要在这儿,干这些家务琐事,帮助那些愚蠢得不能帮助他们自己的人呢?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低头看了看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桌子的桌面上。

有人用粉笔写了两个字。可那支粉笔还在她的手里……

“佩特拉来看你了,亲爱的。”勒韦尔小姐在她身后说。

蒂凡尼迅速地将一只羊奶桶移到字的上面,心虚地转过身。

“什么?”她说,“为什么?”

“来看看你是否好些了,我想是这样吧。”勒韦尔小姐说,仔细地打量着蒂凡尼。

那个胖女孩紧张地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她的尖顶帽。

“呃,我想我应该来看看,呃,你怎样了……”她轻声说,眼睛盯着蒂凡尼的靴子,“呃,我想没有人真的想要对你不友好……”

“你不聪明,而且你太胖了。”蒂凡尼说。她瞅着佩特拉粉红色的圆脸蛋看了一会儿,知道了一些事情:“你都这么大了还有一只泰迪熊……救我……还相信童话故事。”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回到了牛奶房里,直盯着奶桶和乳酪,好像她是第一次看见它们似的。

擅长做奶酪。这是每个人对她的印象:蒂凡尼·阿奇,棕色头发,擅长做奶酪。可是现在,牛奶房看上去是那么陌生,全然不对劲儿。

她咬着牙。擅长做奶酪——她真的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吗?在世界上人们能做的所有事情当中,她只想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人们以为她只会发酵牛奶的人吗?她真的想要整日擦桌子、擦地板、洗奶桶、洗盘子和……和那些古怪的线团,和——

“……切奶酪的阔面刀……”

——和切奶酪的阔面刀?她想要她的一生——

等一下……

“谁在那儿?”蒂凡尼问,“刚才有人在说‘切奶酪的阔面刀’吗?”

她瞥了四周一眼,好像有人能藏在一包包干草药后面似的。不可能是奥斯沃德。他已经走了,而且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从不说话。

蒂凡尼抓起奶桶,往右手吐了一口唾沫,想擦掉粉笔写的:

但是她的右手抓住了桌边,不管她怎样用力拉,它都紧紧地抓住不放。她用力挥打了一下左手,打翻了一桶羊奶,羊奶洗刷掉了那两个字……接着她的右手突然松开了。

门被推开了。两个勒韦尔小姐一起走了进来。当她让自己的两部分像这样肩并肩一同出现的时候,是因为她觉得她有重要的话要说。

“我必须告诉你,蒂凡尼,我认为——”

“——你刚才对待佩特拉的态度非常——”

“——恶劣。她哭着离开了。”

她瞅着蒂凡尼的脸看了一会儿:“你还好吗,孩子?”

蒂凡尼颤抖着:“嗯……是的,还好。刚才感觉有点奇怪,我听到头脑里有个声音。现在没有了。”

勒韦尔小姐左边的脑袋和右边的脑袋一起看着她。

“要是你真没事的话,那么我去换衣服了。我们最好早点出发。今天我们要做很多事儿。”

“要做很多事儿。”蒂凡尼虚弱地说。

“哦,是的。要去看看斯莱普威克的伤腿,还有格雷姆家生病的孩子。而且我已经有一星期没去看望瑟利·博顿了。让我想想,啊,普罗维又碰到了一些麻烦,我最好抽点时间和斯洛普夫人谈上几句……然后要给威弗先生做午饭,我得在这儿做好后,快点给他送过去。当然,还有范莱特夫人,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叹了口气,“霍伯布洛小姐也一样,又是一个……今天会是很忙碌的一天。很难把所有事情全部做完,真的很难。”

蒂凡尼想: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焦虑地站在那儿,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做人们所要求的一切!你以为你能给他们足够的帮助吗?这些吝啬、懒惰、愚蠢的人,永远只会提要求!格雷姆家生病的孩子?她有十一个孩子!谁在乎失去一个?

威弗先生已经死去了!他只是不想走!你以为他们很感激你,其实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确保你下回再来!这不是感激,这是以防万一!

这些想法令蒂凡尼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它们就那样在她的头脑里冒了出来,差一点儿从她的口中冲了出来。

“这儿也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她轻声说。

“哦,等我们不在这儿的时候,我会干的。”勒韦尔小姐快活地说,“来吧,笑一个!我们有很多事儿要做呢!”

永远有很多事儿要做。蒂凡尼皱着眉头,跟在勒韦尔小姐后面走进了第一个村子。很多很多的事情。它们从来没有任何区别,没完没了。

她们从一间龌龊发臭的农舍走到另一间龌龊发臭的农舍,伺候那些笨得连肥皂也不会用的人,喝着那些裂了缝的茶杯里的茶,与那些牙齿已经没有脚指头多的老女人聊天。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

这是一个晴天。但是当她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天空似乎变得黑暗了,她感到头脑中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接着白日梦开始了。在为某个摔断了胳膊的笨孩子夹夹板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农舍的玻璃窗,看见了她自己在玻璃中的影像。

她是一只老虎,长着巨大的虎牙。

她惊叫了一声,蓦地站了起来。

“哦,小心。”勒韦尔小姐说,接着她看到了她的脸,“出什么事了?”

“我……我……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蒂凡尼说谎道。这么说绝不会有错的。在这种地方,虱子咬老鼠,老鼠咬孩子。

她拖着身子走到了屋外的阳光下,她感到头晕目眩。几分钟后,勒韦尔小姐走了出来,发现她斜靠在一堵墙上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