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8页)

“你还真有不少与众不同的古怪理论。”影子嘲笑说。

“这不是什么古怪理论,年轻人。”星期三说,“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明白了。”

售票窗口只有一个还开着。“还有半小时我们就停止售票了,”售票的女孩说,“你看,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把里面逛一圈。”

星期三用现金买了他俩的门票。

“岩石在哪里?”影子问。

“在屋子下面。”星期三回答说。

“那么屋子在哪里?”

星期三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闭嘴,两人向前走。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台自动钢琴正在演奏曲子,似乎是一首拉威尔的《波莱罗舞曲》。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六十年代的单身汉小屋,在几何结构方面做了巨大改动。里面有石头工艺品、成堆的毛毯、巨大而难看的蘑菇形褪色玻璃灯罩。螺旋楼梯上面还有一间塞满小玩意的房间。

“据说这里是弗兰克・劳埃德・错误先生建造的,他是弗兰克・劳埃德・正确先生的邪恶双胞胎兄弟。”星期三为自己的玩笑咯咯地笑着。

“我在一件T恤上见过这个地方。”影子说。

上上下下走过许多台阶之后,他们来到一间全部用玻璃建造的、极其细长的房间,房间向外突出,如同一根伸出去的尖针,可以凌空看见下面几百码外的黑白相间的光秃树林。影子站在那里,看着外面雪花纷飞。

“这就是岩上之屋?”他迷惑地问。

“算是吧。这里是‘极限之屋’,是岩上之屋的一部分,不过是后来才加盖的。哦,我的年轻朋友,这间屋子的秘密,我们连个边儿都还没碰到呢。”

“我想起你刚才说的理论,”影子说,“照你的说法,迪士尼乐园就是这个国家最神圣的地方了?”

星期三皱了皱眉,抓抓胡子。“沃尔特・迪士尼在佛罗里达州中部买了一块橘子林,在上面建造了一个游乐世界。那里没有任何魔力。我觉得最初的迪士尼乐园可能还有些真东西,有些力量也许保留了下来,只不过被扭曲了,让人很难接触到。很显然,现在的迪士尼乐园没有任何非凡之处。不过,佛罗里达州很多地方都拥有真正的魔力,只要你肯睁大双眼仔细寻找。啊,说到威基沃奇的美人鱼⋯⋯跟我来,走这边。”

到处都是音乐声:刺耳的笨拙音乐,有时还会微微跑调。星期三掏出一张五美元钞票,塞进换币机器,换出来一把黄铜色的金属币。他塞给影子一枚。影子接过来,发现一个小男孩正注视着他,于是把金属币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一下子把它变没了。小男孩跑回妈妈身边,用力拽着妈妈的外套下摆。但他的妈妈正在查看一个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像,上面写着“此处陈列数量超过六千个”。

影子跟着星期三走出去,沿着标志往“昨日之街”走去。

“四十年前,阿力克斯・乔丹——他的头像就印在你右手拿的金属币上,影子——开始在一座高耸突出的山崖岩石上建造房屋,这地方根本不属于他,甚至连他本人也无法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跑来看他建造屋子——好奇的人、迷惑不解的人,还有那些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告诉你为什么前来观看的人。于是,他做了在他那个年代里任何一个明智理性的美国人都应该做的事情:他开始向参观者收费。当然不是很贵,可能只要五美分,或者一毛钱。他继续扩建下去,来参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把那些五美分、十美分的门票钱收集起来,房屋建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奇怪。他在房屋下面的地基里建造了这些仓库,里面摆满给人参观的东西,而人们也真的跑来了。每年都有几百万人来这里参观游览。”

“为什么?”

星期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走进灯光昏暗、两旁被树木围绕的“昨日之街”。拘谨地抿着嘴的维多利亚时代的陶瓷娃娃们,一排排坐在布满灰尘的商店橱窗里,向外看着他们,仿佛恐怖电影里的道具。他们脚下踩着鹅卵石,头顶上是黑暗的屋顶,耳边还有刺耳的音乐背景声。他们经过一个装满破烂木偶的玻璃盒子,走过一个放在玻璃箱里的颜色过于闪亮的金色音乐盒。他们走过牙医诊所和药店。(“欧力瑞牌磁力腰带,帮你恢复能量!”)

街道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箱,里面有一具女性人偶,穿戴得像是吉普赛的算命女巫。

“好了。”星期三大声说,声音盖过了机械音乐声,“办大事之前,最应该做的就是请教命运女神诺恩[8]。我们假设这位女巫就是我们的命运女神,怎么样?”他把一枚黄铜色的上面印有岩上之屋图案的金属币塞进投币口。机器一阵颠簸,运转起来。吉普赛女人抬起手臂,再放下。一个小纸条从投币口弹了出来。

星期三拿起来看了一眼,嘟哝一声,把它折好放在口袋里。

“你不把预言给我看看吗?我会给你看我的。”影子说。

“男人的未来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事。”星期三表情僵硬地说,“我也不会要求看你的。”

影子把金属币塞进投币口,然后拿到了自己的纸条。上面写着:

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你的幸运号码是无

你的幸运颜色是死亡

箴言:

有其父必有其子

影子做了个鬼脸。他把预言纸条折好,放在贴身口袋里。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下一条红色通道,经过很多房间,里面摆放着空椅子,上面放着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所有乐器都在自动演奏,或者看上去像是在自动演奏。只要你投入一枚硬币,琴键就会压下去,铙钹撞击,压缩空气进入单簧管和双簧管。影子带着不怀好意的快乐,仔细观察着。他发现机械手在演奏弦乐器的时候,弓弦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乐器,不是还差一段距离,就是位置偏了。不知他听到的音乐声真的是由这些管乐和打击乐器演奏出来的,还是播放的录音带。

感觉走了几公里的路,他们来到一间名叫“日本天皇屋”的房间。其中一整面墙壁堆满了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十九世纪伪东方风情的假人,浓眉大眼的机械人鼓手敲打着铙钹和鼓,站在装饰着龙的巢穴里向外瞪视着众人。假人们正演奏折磨人类听觉的圣・桑恩的《死亡舞蹈》。

岑诺伯格坐在长椅上,面对着天皇机器人,手指轻轻敲打着音乐的拍子。笛音嘈杂,钟钹刺耳。

星期三在他身边坐下,影子觉得自己还是继续站着比较好。岑诺伯格伸出左手,先和星期三握手,然后和影子握手。“很高兴见面。”说完,他就坐回去继续倾听,看样子他相当欣赏这段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