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5页)

“父亲!”他轻声唤道。

乔凡尼猛地转过身。“埃齐奥!以上帝的名义,你是怎么——”

“别管这些了,父亲,”乔凡尼接近之后,埃齐奥看到他的手上满是血迹和淤青,面孔也苍白憔悴。“上帝啊,父亲,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受了拷打,不过没什么事。更重要的是,你母亲和妹妹怎样了?”

“她们安全了。”

“和安妮塔一起?”

“对。”

“赞美上帝。”

“发生了什么,父亲?这些在你意料之中吗?”

“我也没料到这么快。他们还逮捕了费德里克和彼得鲁乔——我想他们就在后面的牢房里。如果洛伦佐在这儿,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我早该做好防备的。”

“您在说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乔凡尼几乎大吼起来,“现在,听我说,你必须回家去一趟。我的办公室里有道暗门。暗门后的房间里放着一口箱子。拿上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听到了没?所有东西!有不少东西或许对你来说很陌生,但每一件都非常重要。”

“好的,父亲。”埃齐奥略微变换了一下身体的重心,他的性命如今全靠窗户上的铁栅维系。他不敢向下看,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在那些东西里,你会找到一封信和附带的几份文件。你必须把那些东西立即——就在今晚!带给阿尔贝蒂!”

“您是说行政长官?”

“没错。好了,快走!”

“可父亲……”埃齐奥犹豫不决地说,他希望自己所做的并不只是送几份文件而已,于是补充道,“幕后主使是帕齐家吗?我看了信鸽带着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这时乔凡尼示意他噤声。埃齐奥能听到钥匙在牢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他们要带我去审讯,”乔凡尼脸色阴沉地说,“在他们发现你之前赶紧离开吧。上帝啊,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你配得上这样的命运。好了,我最后再说一遍——快走!”

埃齐奥将双脚挪下壁架,贴在远离窗口的墙壁上,听着卫兵们将他父亲带走。他几乎不忍心听下去了。接着,他硬着头皮准备往下爬。他知道爬向低处向来要比爬高更困难,但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已经积累了很多攀爬建筑物的经验。在爬向地面的过程中,他的手滑脱了一两次,但及时抓住了支撑点。等他的双脚踏上墙头时,那两个守卫仍然躺在地上。又是意外的好运!他当时用尽全力把他们的脑袋撞到了一起,但如果他们碰巧在他爬上塔楼的时候苏醒过来,高声示警……噢,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的确,现在没时间思考这种事了。他把身子探出城垛,向下看去。时间宝贵。只要找到能阻止他下落的东西,他就会冒险跳下去。等他的双眼适应昏暗的光线以后,他看到墙边有个废弃货摊的雨蓬。他该不该冒这个险呢?如果他成功,就能节约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他失败,最好的结果也是摔断一条腿。他必须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跃入黑暗之中。

雨蓬被他的重量彻底压垮,但它提供的阻力恰好抵消了他下坠的冲力。他喘息不定,肋部也多了几处瘀伤,但他毕竟是下来了!而且没有哪个卫兵出声示警。

他打起精神,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到达目的地以后,他才意识到,他父亲在匆忙中忘了告诉他暗门的位置。朱利奥应该知道,可他又去了哪儿?

幸好他家周围并没有埋伏着守卫,这让他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在屋外停留了片刻,没法下决心踏入黑洞洞的门口——这栋屋子变得不同了,它的圣洁已经遭到了玷污。埃齐奥再次收敛心神,他知道眼下自己的行动至关重要,整个家族此时正仰赖着自己。他强迫自己走进家里,踏入黑暗之中。没过多久,他便站在那间只有一根蜡烛照亮的办公室的中央,扫视周围。

这地方已经被那些守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显然查没了大量的银行票据,倾倒的书架、歪斜的椅子,丢在地上的抽屉和散落一地的纸张与书本也给埃齐奥增加了不少麻烦。但他了解这间办公室,而且他不光有过人的眼力,也善用头脑。四周的墙壁很厚,每道墙壁后面都可能藏着那间密室,但他选定了壁炉所在的墙壁,开始了搜寻——为了容纳烟囱,那儿的墙壁是最厚的。他举起蜡烛,搜寻着周围,同时留意着可能去而复返的卫兵。最后,在壁炉架的左边,他似乎看到墙板上有一扇门的模糊轮廓。这就意味着开门的机关就在附近。他开始仔细观察用双肩扛起大理石壁炉架的那两尊阿波罗神雕像。左边那尊雕像的鼻子看起来像是破损后又经过修复,其底部有一道细小的裂纹。他摸了摸那只鼻子,发现它不怎么牢固。他小心翼翼地轻轻一扭,墙上的暗门就在弹簧铰链的带动下无声地转向内侧,露出一条通向左方的石头走廊。

就在他走进去的同时,右脚下的一块石板开始移动,而走廊墙上的一盏油灯突然间亮了起来。通道很短,略微向下倾斜,尽头是个圆形的房间,其装饰风格像是来自叙利亚。埃齐奥突然想起了他父亲在马斯亚夫城堡——那里曾是古老的刺客组织的总部——的私人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画,但他没时间去考虑这种古怪的装饰有什么特殊意义了。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中间是个硕大的铁箍箱子,上面挂着两把沉重的锁。他寻找着钥匙,但房间里除了装饰和那只箱子以外别无他物。正在埃齐奥考虑是否要返回办公室或是父亲的书房寻找钥匙,以及时间是否足够的时候,他的手碰巧扫过一把锁,而它应手而开。另一把也同样轻易地打开了。难道是父亲给了他某种他并不了解的力量?还是说这些锁就是设计成会对特定人物的碰触产生反应的?这儿的谜团真是堆积如山,但眼下没时间去细想了。

他打开那只箱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副白色的兜帽,看起来相当陈旧,而且是用他从没见过的毛料织成。他不由自主地戴上了兜帽,顿时有股怪异的力量流遍他的全身。他拉低兜帽,但并没有将它取下。

箱子里有副皮革护腕;一柄带有裂纹的短刃,但它没有握柄,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古怪装置;一把剑;一张牛皮纸,纸上的符号和文字看起来像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还有他父亲要他带去给乌贝托·阿尔贝蒂的信和文件。他拿出这些东西,合上箱盖,退回到他父亲的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关上了暗门。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朱利奥的一只文件袋,把箱子里的东西装了进去,然后将袋子挎在胸前。他把剑系在腰带上。他不知道该拿这些古怪的收藏品怎么办,也没时间去思索父亲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藏在密室里,只能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走向宅邸的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