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双珠相换额藏识类 两敌相遇义奴报冤(第3/4页)

过了一会儿,蟆六镇静一下,取过身后的短刀放在宫六等的身边说:“二位大人看了这把刀,就会消除怀疑。这是已故的管领持氏朝臣传给春王殿下的村雨宝刀。信乃之父犬冢番作在结城被围时盗取宝刀逃走,最后传给他的儿子。我知道此事,前几天用如此这般的计策,把信乃骗去神宫,调换了这把刀。原想献给管领家,现在先做抵押,等滨路回来再作为送给女婿的见面礼。请您看看,这是蟆六的一点诚意。”他实心实意地指着刀这样说。宫六神色变得稍加温和点说:“说这把刀是村雨丸有确切证据吗?”蟆六微笑道:“阵代还不知道吗?村雨丸的奇特是:拔出刀时,立即从刀尖滴出水珠,如含有杀气挥刀,水点四溅如降阵雨。我已试过,不必怀疑。”宫六听了点头道:“略有耳闻,确是如此。那么就看看吧!”他说着拿过刀来。龟筱剪剪烛花,把蜡台往跟前拿一拿。五倍二也跪着往前凑身说:“只听到过这口名刀,有机会开开眼也是我的福分。快拔出来看看。”宫六轻轻拔出刀来,拿到灯下。他和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可是一点水珠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翻过来倒过去,怎么看也没水珠。宫六脾气大发,用力一挥,击中后边的柱子,刀尖立即有些弯了。五倍二早看出这种名实不副的情况,嘲笑说:“珍贵的名刀村雨丸一滴水珠都没有,成了带有火气的燃烧丸了。”宫六气得满脸通红,瞪着蟆六说:“你这个坏蛋,好大胆子。谁信这把铅刀是村雨宝刀?你这个老混蛋,不止一次欺骗我。等着瞧吧!”龟筱慌忙扯着嗓子喊叫说:“无论怎么说,那天晚间都有水流出来,我在旁边看见了。”没等她说完,宫六把刀往席子上一插,刀弯过去了,像锅的提梁一样,又拔出来扔了。五倍二也带着几分醉意,攥着挂在腰间的腰刀,耀武扬威地逼问说:“你们还敢争辩吗?”龟筱吓得浑身打颤,不知如何是好。蟆六也吓傻了,想赔礼又没词儿。原来被人家钻了空子,换了把假货。是信乃干的,还是左母二郎呢?反正是他们俩。然而事到如今,指责别人,开脱自己的错误也没用。又怕又羞,急忙起身想跑。宫六更加怒火难耐,恃血气之勇大喝一声:“你这个偷儿哪里走?”刀光闪处,蟆六的后背被砍了一刀,仰面倒下。想再砍一刀,在刀光闪烁之下,龟筱打个滚儿,把宫六的小腿抱住。这个老婆子拼命地纠缠,五倍二看到,扑过去说:“你敢打扰!”左手揪住龟筱的发髻往后拖。但她死死不放,大喊来人。五倍二把刀拔出来想结果她的性命,竟把她肩头砍进四五寸深。龟筱受了重伤,忍受不住,惨叫一声被宫六一脚踢开。在这工夫,蟆六掷酒壶和盘子碗,虽暂且抵抗,但他已负了重伤,动作很不灵便。宫六等正好乘其无力抵抗,想将他们折磨致死。夫妇痛苦得喊不出声来,龟筱拖着血泥在爬,蟆六不知往哪跑,然而还是惜命,像被蛇追着似的,连滚带叫。正挣扎着还想逃脱之际,没追到滨路和左母二郎先回来的背介从后门进来,看看厨房,又看看隔壁的房间都没人。只有宫六的四五个随从,喝得酩酊大醉,熟睡在侍从者的房间。婢女们都被太刀砍杀的声音吓跑了。背介哪里知晓,想禀告主人,便从走廊走进来拉开拉门,眼前五倍二的刀光一闪,他“啊!”的一声没等叫出来,右边鬓角被砍了一刀,向后跌倒就势躲在地板下边,忍着痛苦不敢出声。这时,宫六乘怒又使蟆六负了几处重伤,将他尽情地折磨,五倍二也砍了龟筱的肩膀,刺伤了她的臀部,使之受尽痛苦,然后将二人一起砍倒,结果了性命。

却说额藏从圆冢格外加快步伐赶了回来,已是深夜。不知为何大门还没锁,进门后里面又不像有人。在客厅那边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和人的呻吟声。他非常惊奇,赶忙脱下草鞋,跑到那里一看,主人夫妇已被砍杀。仇人是往日认识的阵代簸上宫六和其僚属军木五倍二,正踏在死者胸上,把刺进去的刀拔出来,擦刀上的血迹,将待离去。额藏大喝一声,把他们拦住说:“你们两个想往哪里跑?虽说我是你们的属民,但你们是主人的仇人,岂能放过?”两人听了,怒目而视,厉声说:“不要命的蠢人!阵代杀了无礼的村长,奴婢们也要受牵连。奇怪,你竟然管我们叫仇人,你想和你的主人做伴吗?”他们既蔑视又蛮横地说。额藏躲过砍来的刀,挥动左右拳头,紧紧抓住两个人的右手,左右看看冷笑说:“庄头有过失应该在诉讼所问罪。你们并非因公视察,而是夜间到这来喝酒,佣人也有五常,杀了我们的主人,能够乖乖地看着把仇人放走么?我们就决一雌雄吧。我是庄头的小厮额藏,虽非你们的敌手,但愿领教领教!”说着松开他们的两只手。额藏的膂力过人,二人吓得心惊胆寒,被捉住的胳膊好像脉都停了,骨头要折,想跑又跑不掉。双方也不出声,便打了起来,额藏在二人的刀下躲躲闪闪,得机拔出腰刀,迎战二人。所用兵刃的好坏大有不同,现在额藏拿的刀是前夜龟筱给他杀信乃的,是大冢匠作三戍屡经战斗的利刃。而他又是少见的豪杰,自己领悟的武艺很得要领,一经施展开绝招,便骁勇拼杀,使对方难以招架。还不到十个回合,就把想要逃跑的宫六,从肩头到九俞穴给劈开了。回刀又刺伤了五倍二的眉间,五倍二带伤惨叫逃跑。额藏正待追时,宫六和五倍二的侍从,被后面的刀声惊醒,从院门跑进来。看到簸上已被击毙,军木受了重伤,想往外跑被踏脚石绊了一跤,正在那边打滚,眼看也性命难保。这两个年轻卫士,不得已拔出刀跑过来把额藏挡住。在这工夫,二三个奴仆把五倍二背在肩上,有的帮着抬着脚,往外逃跑。额藏犹如愤怒的猛虎在驱赶羊群,转瞬间那两个年轻卫士也被砍倒在左右。跑出去想再追,在衡门(2) 附近遇到追滨路和左母二郎没追到而归来的童仆们。这些人看到额藏提着把血刀,十分惊讶,把拿着的六尺棒一横,不让他出去。有人问他是怎么回事,也有人喊着要把他的刀打掉捆起来,但只是喧嚷,却没一个上前。额藏被这些不明真相的童仆们挡住,甚为焦急,但又不能杀害自己的伙伴,因此就被五倍二跑掉了。现在再追已经来不及,就把血刀擦擦收起来,并把主人夫妇横死之事告诉众人,说仇人簸上宫六等已被他杀了。然后领着他们到客厅一看,众人都吓傻了。勿论是非如何,杀了阵代就要受连累,大家都茫然不知所措。额藏又说:“我也是刚刚才从下总回到村里,虽不知事情的经过,回来时正遇到主人夫妇被杀害。五倍二逃脱了,天明就会从城里派来检察的士兵。我过会儿即到诉讼所去控告,详细说明报仇的情况。今晚之事与各位无关,好歹都由我额藏一人承担,你们不必惊慌。我想女婢们大概是因为害怕逃走了,要把她们找回来。如果缺一个,那她就会被怀疑。望你们明白这一点。”被他这一指点,众人都佩服他有胆有识,心里也有底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