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飞一箭侠者误白马 夺两郡贼臣倚朱门(第2/3页)

从夜里就躲藏在此的杣木朴平和洲崎无垢三,从树林缝隙看到骑白马的,便认为定是山下栅左卫门定包无疑。于是便持弓搭箭,把弓拉得满满的,等到进入射程,确定一二的先后,便“嗖”地放箭。箭不虚发,第一箭就射中了光弘的胸膛,光弘大叫一声,仰面朝天滚鞍落马。大吃一惊的天津兵内,被第二箭射中了咽喉,也同样倒下了。随从们不知有多少敌人,惊慌失措,并未立即还击。那古七郎瞪着眼睛厉声骂道:“你们这些无用之辈,现今主君被击倒,还犹豫什么?这座树林纵深不过几百米,就是将山上的树都伐了,草割尽了,也要把歹人搜出来。”说着拔刀割下已离开主公坐骑的鞍韂来做盾牌,顶在头上冲过去。士卒们在他的带动下,虽然未见敌人,却也争先恐后地杀上前去。朴平和无垢三看到这种情况,心想不能让他们靠近身边。于是从树荫里露出身来,纷纷射箭。在前边的士兵十余人,立即被射死。二人的箭已用尽,就把弓扔掉,拔出太刀,居高临下地砍杀下来。被他们的威风吓倒,剩下的士兵多半逃跑。还有近侍七八人,虽合力奋战,终因山路不熟,或被残株绊倒,或被藤蔓缠住脚,不是跌倒,便是被击中,几乎没有不受伤的。那古七郎心想且以逸待劳,把贼人引到平坦的地方,就且战且走。无垢三在前,朴平在后,紧追过来,不让敌人脱身,不觉下了山坡。七郎回头看了一下,“嗖”地掷出一只飞镖,伤了无垢三的上额,使他眼前一黑,步态踉跄。那古从右侧跑过来,一刀正好砍中无垢三的肩头直到前胸。他登在被砍倒的无垢三的背上,割下头颅。正待站起的时候,朴平提着带血的刀,如飞鸟一般跑了过来,咔嚓一下砍掉了七郎的右臂。就势将吓破了胆的七郎刺倒,又接连刺了二三刀。正在啜血润喉的时候,听到前边树荫下有弓弦声,不知是谁放的箭,射中了朴平的大腿。眼看要倒,就用小腿撑住,攥着箭杆想把箭拔出来。这时喊声震耳,在山谷中回荡,士兵数十人赶来,将他团团围住。当下山下栅左卫门,背箭挟弓,驰马来到山冈的柏树下说:“杀了立国数代的一国之主和为民父母的殿下的叛贼们,还认得俺山下定包么?方才若一箭将你射死,比用铁锤击卵还容易。没有射中要害是想生擒你。”接着又大喊一声:“把他捆起来!”命令一下,众多兵丁吵吵嚷嚷地准备动手捉拿。朴平听到报名者是定包,大吃一惊,原来被箭射倒的并非啖人马。策划的事情未能如愿,杀害了国主,叛逆之罪难逃,应该想办法杀掉积恨如山的山下定包。于是他退到稍高一点的地方,伏在草中,或躲在树下。忽而在这里出现,忽而又在那里藏起,且防且战。因受箭伤进退不如方才灵便,虽然连刺带砍,作了种种努力,但是捕捉的官兵越来越多,难以接近定包。心想只好如此了,正打算剖腹之际,先上来的两三个人,从左右将他捉住,用绳子捆了起来。定包不失时机地分兵到处搜索贼人的同伙,但是除掉这两个人外,并没人潜藏。这时老少臣仆数十人从城中抬着轿子,来迎接主公。待定包告知事情的经过后,先将光弘的尸体装入轿中,然后牵着被五花大绑的朴平,拎着无垢三的首级,跟在主公尸体的后边,回到泷田城,大家都十分吃惊。连家中的老臣都慑于定包的淫威,一句也不敢指责,只就当场擒贼之事倍加赞赏。从此定包更加傲慢,不管诸司或近侍,也都如同奴仆一般使唤。次日将光弘的棺材,送往香华院。罪人杣木朴平,伤痛难忍,又遭受毒打,这一天就死在狱中。定包下令枭首,与无垢三的首级一起都用青竹丝穿起来,吊在树上示众。不仅如此,定包更将平日讥讽自己的人,都视作朴平的同党,一个不剩都抓起来,一同杀戮。朴平和无垢三虽武艺和力量过人,想杀掉神余的家臣,除掉贼臣定包,其志虽刚,但未能战胜定包的枭雄之智,反而无端地助长敌人作恶,连累了许多人。

却说山下定包,凡事都深思熟虑。一日在城中召集老臣、近臣等议事,无一人缺席,都应命而来。定包穿着长裙服,黑纱帽的帽带垂得长长的,横佩太刀,端坐上座,另选了十二名力士,礼服内穿铠甲,侍立左右。他对众人说:“不料先君去世,身下无子。虽想从邻郡他家,选一位立作世子,但馆山的安西和平馆的麻吕,都是只有女而无男。这便如何是好!”这样询问后,环顾四座,无一人敢抬头,都说:“山下大人德高望重,对先君有功,胜过镰仓执权北条氏。与其寻找世子,莫如亲自治理两郡。我们奉您为君,竭尽忠诚,又有何妨?”这种极尽谄媚的回答,使定包莞尔笑道:“吾虽无德,今如不从众议,是有失所望,焉能久保此城? 吾无任何野心,今暂领此二郡,将来再让给有德之士。”说罢在誓书上沃血,更大张酒宴,加官进禄,众皆欢呼万岁。此后,定包将泷田城更名为玉下。收玉梓作嫡配,册封于后堂。其余的光弘之妾轮流侍奉枕席,极尽富贵欢乐。为了威示邻郡,定包派使者去馆山、平馆说:“定包不才,不料为众人推尊为长狭、平郡之主,是以想与二君进一步修好。是我方去贵国造访,抑或贵方光临,希深思定夺。”言词温和,而态度傲慢无礼。麻吕和安西不知如何是好,虽很气愤,但只得回复说:“此非一朝之议,待另行答复。”这样便将来使打发回去。

再说馆山城主安西三郎大夫景连,力刚性悍,且擅长谋略,但临机却又优柔寡断。平馆城主麻吕小五郎信时,依恃匹夫之勇,是个好利欺人的贪婪之辈。他想与安西商量讨伐定包。一日只带近臣,悄悄来到馆山城与景连晤面,密谈对付定包之策。麻吕说:“我与阁下同心协力率安房、朝夷之军,攻打泷田城,定胜无疑。定包授首后,你我分得两郡,岂非一大快事?”尽管如此直言相劝,景连却摇头说:“畿内、坂东多受兵乱之苦,安房近年平安无事,士卒不谙军马。那山下是个身份高贵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主公的领地,其才智是不可低估的。众人推尊他为主,而无二心,其德其义可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定包既得时、得地又得人和。不权衡敌我的力量,势均力敌地战斗,定无必胜的把握。可暂且顺从他,诱敌进入我郡,以伏兵突然袭之,岂不可使之就擒?然而倘如楚汉的鸿门之会,范增之计不成,不仅徒劳而无功,反会打草惊蛇,后悔莫及。不如且待时机,等到泷田一旦生变,而至众叛亲离时,攻之必溃。不可操之过急。”景连如此制止。信时则认为他迂远,正在议论分歧之际,安西的近臣匆忙绕廊而来,轻轻拉开门,暂且窥视他们谈话的光景。主公景连一眼看见,问道:“做什么?”那人迈步向前说:“有位声称里见又太郎义实的武士,年约十八九岁,仅带两名侍从,想谒见主公。问其来历,说是从下总结城逃来的。其父季基战死,他和杉仓、堀内两位老臣,逃往相模路,从三浦渡海,来到我国的白滨。至于来访的目的,他对传话者难以奉告。只望直接进见,看如何回复是好?”说得很快。因不明来意,景连一时难以回答。倾首皱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