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4/5页)

“你说对了一部分,约翰,但只是一部分。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哦,我的朋友,我正在冒风险——很大的风险,但是我相信这是正确的。米娜女士说的那些话同时引起了我们两人的注意,也给了我一个灵感。在她三天前的昏睡中,伯爵的精神侵入了她的头脑,读出了她的思维,更可能的是,他已把她带到他在船上的土箱子里看他,就像她的灵魂在日出和日落时自由活动一样。他因此知道我们在这里,因为她能看得到、听得到,她得到的情报比关在棺材盒子里的他多。现在他正全力以赴地逃走。这个时刻他不需要她。凭着他所了解的知识,他能肯定只要他呼叫,她就会去。但是他断绝了和她的联系——尽可能地让她脱离自己的力量,这样她就不能接近他了。哦!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了很长时间,一直承受着上帝的恩惠,而他那幼儿一样的大脑在坟墓里已经有几个世纪了,还没有发展到我们的水平,只能做些自私狭隘的事,我希望我们的大脑能够比他的强。米娜女士来了,别跟她提她的昏睡!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就会压垮她,让她陷入绝望,而我们需要她充满希望、勇气,我们非常需要她聪明的、像男人一样经过训练的头脑,而且她还有女性的温柔,以及伯爵给她的力量,伯爵想要完全取走这份力量,可惜没做到。啊!让我说,你听着。约翰,我的朋友,我们现在陷入可怕的窘境了。我现在很害怕,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害怕过。我们只能信赖仁慈的上帝。安静!她来了!”

我以为教授快要精神崩溃、歇斯底里了,就像露西死的时候那样,但是他竭力控制住了自己,当哈克夫人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精神完全平静了。哈克夫人神情轻松欢快,好像工作已经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她走进来,递给范海辛一沓打印稿。他严肃地翻看这些稿件,脸色渐渐明亮了起来。然后他拿起稿子,说:

“约翰,你经验丰富——还有米娜女士,你比较年轻——我们要从这里学一课:不要害怕思考。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过我害怕将它讲出来。现在,我有了更多资料,回头好好思考一下那个想法,我发现它不再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它已经成熟了,虽然还有一些不太清晰、翅膀还不够硬,不过,它就像汉斯·安徒生的‘丑小鸭’一样,实际上不是鸭子,而是翅膀宽大的高贵天鹅,时间一到它就会展翅冲天。听我念,乔纳森在这里是这么写的:

“‘他这族的另一人,将来会一次一次地越过大河,杀入土耳其的土地;他就算被打败,就算必须从他的士兵被屠杀的血泊里爬出来,也会一次一次卷土重来,因为他知道,哪怕凭他一个人,最后也能胜利。’

“这段话告诉了我们什么信息?没多少吗?不!伯爵凭他那幼儿一样的大脑什么都没看出来,所以他能够随便写。你们也没看出什么来,我也没看出什么来,直到刚才都是这样。不!但是现在有个人无意间说了另一句话,他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这句话可能有什么意味。就像有很多元素,本来自安其位,但是随着自然的演化,它们逐渐移动,最后相遇——轰!一道闪电,天门大开,摧毁了一些事物,但却将整个大地展现在人类部族眼前。难道不是这样吗?好,我来解释一下。首先,你们学过犯罪学吗?‘学过’还是‘没学过’?你,约翰,你学过,因为这是关于精神疾病的研究。而你,米娜女士,你没学过,因为你从来没碰到过罪犯——只有这么一次。不过,你的想法还是真诚的,不会心怀成见。在罪犯身上,有某种奇怪的思维。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这种怪异思维都是存在的,即使是没学过犯罪学的警察,也能凭着经验发觉这一点。这就是经验主义。罪犯总是会犯同一种罪——这种就是真正的罪犯,似乎注定就是要犯罪,不会干别的事。罪犯没有成熟的大脑。他很聪明狡猾,足智多谋,但是他的脑子没有发育到成人的水平。在很多方面,他的脑子就像幼儿一样。我们的这个罪犯也是注定要犯罪,他也有幼儿一样的大脑,他做的事情就像小孩子一样。幼鸟、小鱼、幼畜都不是根据理论来学习,而是根据经验。幼儿学着做事的时候,也是先尝试着去做,然后再慢慢展开更多行动。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实践,就是幼儿大脑发育到成人大脑的支点,在他需要做更多事情之前,他都会反复做同样的事,就像他以前做过的那样!哦,亲爱的朋友,看你眼睛睁大了,想必你已经看见闪电照亮人类部落了。”他这么说,是因为哈克夫人在拍手,眼睛闪闪发光。他接着说:

“现在你说吧。告诉我们这两个只懂科学的无趣男人,你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拉起她的手,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握着。我下意识中本能地想,他的手指是扣着她的脉搏,她说道:

“伯爵是一个罪犯,天生就是那种人。诺尔道和龙勃罗梭也会这么将他归类。作为一个罪犯,他的心智没有发育完全。因此,在碰到困难时,他就会从他的习惯中找解决办法。他的过去就是一条线索,我们知道他的部分过去——从他自己的口中知道,他曾经在莫里斯先生称做‘危险地带’的地方,从他试图侵略的土地上撤回到自己的国家,然后抱着不变的信念,准备再次进攻。他确实再一次进攻了,装备更精良,这次取得了胜利。于是他来到伦敦,侵略另一个国家。他被打败了,失去了所有取胜的希望,连他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于是他渡海逃回了老家,就像他上次渡过多瑙河、从土耳其逃回去一样。”

“很好,很好!哦,您真是一位聪明的女士!”范海辛充满热情地说,弯腰吻了她的手。然后,就像在病房里会诊一样,他口气冷静地对我说:

“只有七十二下,在这样激动的情况下,有希望了。”然后他又转向她,充满热切期待地说:

“接着说,接着说!如果你愿意,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说。别害怕,约翰和我都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告诉你,你讲的对不对。说吧,别怕!”

“我试试看,但是如果我说得太忘乎所以,还请你们原谅。”

“不!别害怕,你必须要尽情地讲,因为我们考虑的都是你。”

“那么,作为一个罪犯,他很自私,他的智力不足,他的行动又都是基于自私的基础,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这个目的是冷酷无比的。他那时就会跨过多瑙河逃走,让自己的部队被杀得七零八落,所以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寻求安全,别的什么都不管。所以,他出于自私,从他的可怕力量下解放了我的灵魂,这力量是他在那可怕的一夜里加在我身上的。我感觉到了,哦!我感觉到了。感谢上帝的大慈大悲!从那个时刻起,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让我困扰的只是,在我的昏睡或梦中,他也许会利用我所知的信息来为他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