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5/5页)

“但是,苏厄德医生,我恐怕你并没有理解我的愿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立刻走——这里——现在——这个时刻——这一分钟。时间很紧迫,在我们与古代耕者的默认协议中,这就是合约的核心。我相信对于苏厄德医生这样令人尊敬的专业人员来说,这么简单而且这么重要的心愿应该能够满足的。”他热切地看着我,看到我脸上的不认同之后,又转向其他人,仔细地观察他们的脸色,没有看到任何反应之后,他继续说:

“难道我的推断是错误的吗?”

“是的。”我坦白地说,但是同时,我也残酷地准备离开了。有一段时间的沉寂,接着他慢慢地说:

“那么我想我必须转变我请求的方法了。那么我就要求这种让步——恩惠、特权,你想做的。在这件事情上,我的请求并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其他人。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所有的理由,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理由都是善意的、好的和大公无私的,而且是出于高度的责任感。先生,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灵,那么你将会认同充满我内心的情感。不仅仅如此,你还会把我看做是最好和最真诚的朋友。”他又再次热切地看着我们所有人。我越来越相信他整个思维方法的突然改变仅仅是他疯狂的另一个阶段,所以我决定让他再多说上一段时间,因为从经验上看,他会像所有的病人一样最终放弃的。范海辛极为专心地盯着他,而因为那专注的表情,他的两道粗眉毛几乎要纠结在一起了。他以一种奇怪的语气对伦菲尔德说话,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来我才想起来——那是一种平等的语气:

“你能告诉我你一定要在今晚离开的真正原因吗?我保证,如果你都能够使我满意——一个陌生人,完全没有偏见,有一个开明的头脑——那么苏厄德医生也会根据自己的责任冒风险给你这个特权的。”病人悲哀地摇着头,脸上有一种痛苦的懊悔神情。教授继续说:

“先生,好好想想你自己吧。你在最高程度上要求理智的特权,因为你想让我们相信你有完全的理智。你确实做了,但是我们还是有理由怀疑,因为你由于这个缺点还没有完全摆脱医学上的治疗。如果你不能帮助我们选择最明智的道路,我们怎么能履行你要求我们的义务呢?明智一些吧,帮助我们。如果可以,我们会帮助你达成心愿。”

他仍然一边摇头一边说:“范海辛医生,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论述非常完整,如果我能说的话,我决不会迟疑一秒钟。但是在这件事上我身不由己。我只能要求你相信我。如果我被拒绝了,责任也不在我。”我觉得该结束了,因为气氛沉重得可笑,所以我走向门口,说道:

“走吧,朋友们。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晚安。”

但是,就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这个病人发生了一个新的变化。他快速地冲向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要进行再一次的攻击。但是我的这种恐惧是毫无理由的,因为他恳求地伸出双手,以行动的方式表示他的哀求。当他看到他的这种极端情感的表现对他的请求造成不利影响的时候,为了要把我们拉回到之前的关系上,他表现得更加情感外露。我看了范海辛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出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我在行动上表现得更加坚定,于是向这位病人指出他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我以前曾经见过当他特别想要某种东西的时候,如他曾经想要一只猫,他就会表现出这种无止无休的兴奋,而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不久就会闷闷不乐地放弃了。我的估计并不正确,因为当他发现他的请求不会成功的时候,就陷入到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中。他跪了下来,张开双手,悲哀地绞动着,迸发出请求与哀求的洪流,眼泪不住地滚下面颊,表现出最深刻的情感:

“求求您,苏厄德医生,求求您,让我立刻从这个房子里出去吧。随便把我送到哪里,怎么送都可以;可以让看守拿着鞭子和锁链跟着我;你们可以给我穿上紧身衣,戴上脚镣,用铁链绑住腿,甚至把我关进拘留室;就请你让我离开这里吧。你不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会出现什么后果。我是从心底深处说出这些话的——从我的灵魂深处。你不知道你正在错误地以及怎样错误地对待谁,我不会说的。我真的很悲哀!我不会说的。为了你所崇拜的人——为了你所珍惜的人——为了你深爱却已经失去的人——为了你希望活着的那些人——以上帝的名义,让我出去吧,将我的灵魂从愧疚中解救出来吧!你听不见我说话吗?你不能理解吗?你永远不会知道吗?你不知道我现在是正常的和热心的吗,我不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正在为灵魂而斗争的正常人吗?哦,听听我的话吧!听听我!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我认为这种状况下他不会变得更疯狂了,也不会再出现发作的状况了,所以我把他扶起来。

“不要这样了,今天已经够了,回到你的床上去,小心你的行为吧。”我坚定地说。

他突然间停止说话了,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定定地看着我。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床边,在一边坐了下来,就像之前的情况一样,正如我估计的,终于停止了。

当我走在最后、正要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以一种安静而有礼貌的语调对我说:

“我相信,苏厄德医生,当你以后想起我今晚已经竭尽所能地劝说你的情形,你就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