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续)(第4/4页)

之后

戈达明爵士和莫里斯先生到的比我们预期的要早。苏厄德医生因为公事外出了,还带着乔纳森,所以只有我来接待他们。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痛苦的会面,因为这使我回想起了可怜的露西在仅仅几个月前的希望。当然,他们也听到露西提过我,而且从莫里斯先生的话语中,似乎范海辛医生也“大大称赞过我”。可怜的先生们,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对露西的求婚。他们不太知道应该说什么和做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了解的情况有多少,所以他们不得不一直谈论着比较中性的话题。尽管如此,我认为这些话题已经结束了,我认为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让他们知道事情的最新进展。我从苏厄德医生的日记中得知,露西死的时候——真正死的时候——他们也在场,我不必担心会透露出不该说的秘密。我尽可能地告诉他们,我已经阅读了所有的文件和日记,而我和我丈夫已经把这些文件打印出来了,并刚刚把它们进行了排序。我给他们每人一份来阅读。当戈达明爵士拿到他的那份并粗略地进行翻阅的时候——文件确实被整理成很好的档案——他说: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哈克夫人?”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

“我还没有看到这些文件的主旨,但是你们真是太好了、太善良了,工作这样认真和积极,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全盘接受你们的观点,并努力帮助你们。我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一个人应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保持谦虚。另外,我知道你爱我那可怜的露西……”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子,用双手遮住了脸。我可以从声音中听出他在哭泣。莫里斯先生出于敏感的本性,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静静地走出了房间。我想,女人天性中的某些东西可以使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放松防备,表现自己温柔或脆弱的一面,不必担心有损男子汉的形象,因为当戈达明爵士发现屋子里只有我和她的时候,他就坐到沙发上,放声地哭起来。我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我希望他不要认为我这样做太过鲁莽,而他日后想起来的时候,也不要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永远不会——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我看到他的心正在破碎,所以我对他说:

“我爱露西,我也知道她对你以及你对她都意味着什么。我和她就像亲姐妹一样,而现在她离开了,那么你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把我也当做你的姐妹吗?我知道你遭受的痛苦,虽然我不能衡量出这种痛苦的深度。如果同情和怜悯可以帮你走出痛苦,那么你会让我帮忙吗——以露西的名义?”

一刹那间,这个可怜的男人被伤心征服了。在我看来,似乎他最近一直默默承受的痛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他渐渐变得歇斯底里,将张开的手举起来,拍打着手掌,以宣泄那种悲痛。他站起身又坐下,泪水流过他的脸颊。我感到深深的怜悯,没有思考就将自己的双臂张开。呜咽声中,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哭得就像一个疲惫的孩子,身子在不停地抖动。

女人天性中都有母性的一面,这使我们在母性泛滥的时候会忽视掉许多小事情。这个痛苦的男人把头放到我的肩上,我感到那似乎就是某天会躺在我怀里的婴儿,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他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这种想法有多奇怪。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停止了抽泣,一边道歉一边站起身来,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告诉我过去的日日夜夜——疲惫的白天和无眠的夜晚——他无法与任何人说话,而一个人应该在痛苦的时候说出来。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女人的怜悯,而且当他陷在痛苦的深渊中的时候,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放松地倾诉。“我知道自己现在受了怎样的煎熬,”他一边擦干眼泪一边说,“但是我还不知道——而且其他人可能也不知道——你那甜蜜的怜悯今天对我来说有这么大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认识得更多。相信我,虽然我现在并非没有感激之心,但是随着我的深入理解,我的感激还会慢慢增加。你会终身将我视为一个兄弟,是吗——以露西的名义?”

“以露西的名义,”我一边说一边紧握着他的双手,“也以你自己的名义。”他又说道:“因为如果一个人的尊敬和感激还值得获取的话,那你已经赢得了我的。如果将来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么相信我,我会随叫随到。上帝保佑你将来不会遇到这种灰暗的时刻,但是答应我,如果有这样的时刻,你一定要让我知道。”他是如此真诚,而他的伤痛才刚刚平息,所以我认为这会对他有所安慰,于是说:

“我答应你。”

我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莫里斯先生正在看着窗外。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阿瑟怎么样了?”看到我红肿的双眼,他又说道:“我想你一直在安慰他吧。可怜的老朋友!他需要安慰。只有一个女人才能帮助一个心灵受到创伤的男人,而他没有别人可以求助。”

他这样勇敢地忍受自己的痛苦,我的心都在为他流血。我看到他手中的手稿,我知道当他读完之后,他就了解我已经知道了多少,所以我对他说:

“我希望我能够安慰所有心灵受创伤的人。你可以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吗,你会在需要的时候让我来安慰你吗?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他看到我这样认真,就弯下身来,拿起我的手,送到嘴边亲吻。对于一个勇敢而没有私心的灵魂来说,这样的安慰实在是太有限了,所以我冲动地弯下身,亲吻他。他的眼中闪着泪光,喉咙中发出一声哽咽;他平静地说:

“小女孩,你终身都不会为这种真心实意的善良而感到懊悔!”然后他走进书房,去找他的朋友。

“小女孩”这正是他用在露西身上的称呼,但是这证明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