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4/5页)

那两个车夫开始时威胁说要让我们赔偿他们的损失,并发誓要通过法律惩罚我们。但是他们的威胁中还掺杂着一些辩解的成分,毕竟他们中的两个人是被一个虚弱的疯子打败的。他们说如果不是因为将那么沉重的大箱子搬到车上已经耗尽了力气,对付这个疯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还给出了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这么风尘仆仆的长途跋涉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就请他们喝了一杯酒,并给了每人一枚金币,之后他们的态度就渐渐缓和下来,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能够遇上我这么好客的人,即使碰上一个更疯狂的疯子他们也甘愿。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地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是:杰克·斯莫里特,住在大沃尔沃斯乔治王路的达汀公寓;托马斯·斯奈林,住在贝特纳格林盖德郡的彼德·帕里区。他们都供职于伦敦索霍区的奥兰奇马斯特大院的哈里斯父子运输公司。

我会随时把最新的情况向您报告,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我会立刻给您写信。

请相信我,亲爱的先生。

您忠诚的,帕特里克·赫奈赛

米娜·哈克给露西·韦斯特拉的信

(没有被她拆开)

九月十八日

我最亲爱的露西:

最近我们遭受了沉重的打击:霍金斯先生突然去世了。可能别人认为我们不会那么伤心,但是我们真的很爱他,感觉就像失去了一位父亲。我自小就失去了父母亲,这位敬爱的老人的离去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乔纳森非常伤心。这种悲痛不仅仅是因为这位老人一直把他当做终身的朋友,最后还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留下了对我们这些贫苦孩子来说不敢奢望的财富。乔纳森还因为其他的原因而伤心。他说是因为老人留在他身上的沉重责任让他感到紧张。他开始怀疑自己。我试图使他快乐起来,用我对他的信任来帮助他树立自信。但是似乎他所经历的沉重打击对他的影响更大。这种打击太大了,这样一种温柔、单纯、高贵而坚强的性格——这种性格,加上亲爱朋友的帮助,使他在短短几年里就从一个小职员成长为一个主管——就这样被伤害了,以至于他的内心力量完全消失了。如果这些糟糕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快乐心情,那么,亲爱的,请原谅我;但是,亲爱的露西,我必须把这些事情向某人倾诉,因为在乔纳森面前保持一种勇敢、快乐的形象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而这里我也没有可以倾吐心声的人。我有些害怕去伦敦,不过我们后天就要去了,因为可怜的霍金斯先生在遗嘱中交待希望能够和他的父亲合葬在一起。因为他没有什么亲戚,所以乔纳森就要负责整个葬礼的事宜。我会抽空去看你,亲爱的,哪怕只有几分钟。请原谅我的打扰。愿主保佑你!

爱你的,米娜·哈克

苏厄德医生的日记

九月二十日

我只有依靠决心和习惯才能在今晚走进病房。我太悲痛、太沮丧了,对整个世界都感到厌倦了,包括生命;我想即使我现在听见了死亡天使向我拍打着翅膀,我也不会介意。反正最近他已经出于某种目的频频拍打翅膀了——向露西的妈妈和阿瑟的爸爸。而现在……我还是继续自己的工作吧。

我今晚要接替范海辛去照看露西。我们也想让阿瑟去休息,他最初拒绝了。但是当我告诉他我们想要他在白天帮忙,此时我们决不能因为缺少休息而倒下,否则受苦的就是露西之后,他才答应去休息。范海辛对他很亲切。“来,我的孩子,”他说道,“跟我来。你现在很虚弱,精神上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而且我们知道你的身体也承受了太多的负担。你不能一个人独处,因为那样会让你感到恐惧和担忧。来画室吧,那里有一个大火炉和两张沙发。你睡其中一张,我睡另一张,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照应,虽然我们彼此不说话,各自睡觉。”阿瑟和他一起出去了,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露西那张惨白的脸。露西枕着枕头,脸色比亚麻布还要苍白。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环顾了房间的四周,发现教授已经在这间房子里放了很多大蒜,就像在其他房间里一样。窗户的整个窗框上以及露西的脖子上都挂着大蒜,甚至范海辛一直放在露西脖子上的那块丝质手帕外面都围绕着大蒜花环。露西发出轻微的鼾声,面部表情非常可怕,因为从张开的嘴唇中可以看到惨白的牙龈。而她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比早晨时更长、更锋利。尤其是那些犬齿,在变幻的灯光下,看起来也比其他的牙齿更长、更锋利。我坐在她的旁边,不久她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同时窗户那里也响起了拍打翅膀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外面是满月,我可以知道这种声音来自于一只正在盘旋的大蝙蝠——很明显它是被灯光吸引过来的,虽然灯光很暗——它正不时地用翅膀拍打着窗户。我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露西好像移动了一些,把脖子上的大蒜花环也扯了下来。我把这些花环又放回了原处,继续坐在那里守着她。

不久,她醒了,我按照范海辛的吩咐喂她吃了些东西。她只吃了一点,而且吃得非常艰难。她现在的病痛似乎已经让她丧失了求生本能和力气。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一恢复意识就立刻把大蒜花环拉近自己。这难道不奇怪吗?她处于昏睡状态时就把大蒜花环从身边扯开,一旦清醒过来就牢牢地抓住花环。我是不可能弄错的,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处于睡睡醒醒的状态中,也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六点的时候范海辛来替我。阿瑟那时已经睡着了,范海辛不忍心叫醒他。当他看到露西的时候,我能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急切又低声地对我说:“把窗帘拉开,我需要阳光!”接着他就俯下身来,脸几乎要碰到露西的脸,仔细地检查着。他把她脖子上的大蒜花环和丝质手帕都拿开了。突然,他吓得倒退一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惊叹:“上帝啊!”我也俯身下去看看,立刻感到了一股凉气穿透全身。

露西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

整整五分钟,范海辛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面色越来越凝重。之后他转向我,平静地说道:

“她就快死了,时间不多了。她是在清醒中去世还是睡梦中去世,关系重大。把阿瑟叫醒吧,让他来见露西最后一面,他相信我们,我们已经答应他了。”

我到餐厅里去叫醒他。他一时有些失神,但是当他看见从百叶窗射进来的阳光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头了,而且有不祥的预感。我向他保证露西还在沉睡着,但是仍然尽可能婉转地告诉他,我和范海辛都担心露西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用双手捂住脸,一下子跪在沙发旁边,不停地祈祷,双肩也由于痛苦而不停地抖动着。我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来,”我说道,“亲爱的老朋友,拿出你所有的勇气,这样才能让露西感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