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3/5页)

昆西伸出了双手。“算上我吧,”他说道,“你和那个荷兰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露西在下午的时候醒了过来,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自己的胸口。奇怪的是,她拿出了范海辛给我读过的那张纸。细心的教授已经把它放回原处,以防她醒来的时候引起她的猜疑。接着她瞧了瞧范海辛,看了看我,很高兴的样子。随后她又环顾了房间四周,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就开始颤抖,爆发出一声哭喊,用双手捂住了苍白的脸。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已经完全意识到母亲的死亡,所以我们只能尽力地安慰她。毫无疑问,我们的同情让她感到某种安慰,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很低落,而且一直暗自抽泣了很长时间。我们告诉她我们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会随时守候在她身边,这似乎让她宽心了许多。接近傍晚的时候露西又小憩了一阵。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在梦游中把胸前那张纸拿了出来,撕成了两半。范海辛走过去把纸从她那里拿走,但是她仍然继续着撕扯的动作,就像那些纸仍然在她手里一样。最后她举起手摊开来,好像要把这些碎片扔掉。范海辛看上去很吃惊,双眉紧锁着,就像在思考一样,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九月十九日

昨晚她一直睡得断断续续,因为她害怕睡觉,每次醒来之后都更加虚弱。我和教授轮流守着她,一刻也不敢把她单独留下。昆西·莫里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整晚都在房子四周巡查。

天亮的时候,露西显得更加憔悴了。她几乎无法转头,勉强吃的那点补品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会不时地入睡,我和范海辛都注意到她在清醒和睡眠之间的差异。睡着的时候,她看上去更加凶悍但是也更加憔悴,呼吸比较轻柔。从她张开的嘴唇中,我们可以看到萎缩而没有血色的牙龈,而牙齿也显得比平时更长、更锋利。清醒的时候,她那眼里的温柔使她又回复到原来的样子,只是已经病入膏肓。下午的时候,她想要见阿瑟,我们给他发了电报。昆西去车站接他了。

阿瑟抵达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落日暖洋洋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露西脸上,给那惨白的双颊增添了些许颜色。当阿瑟看见露西的时候,激动得无法成言,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无言以对。过去的几小时里,露西昏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样我们的谈话就不得不经常中止。但是,阿瑟的出现就像是给露西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她的精神好了一些,与阿瑟对话的时候神志也清醒了很多。阿瑟也尽可能以轻快的语气与她交谈,一切看起来都很温馨。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了,他和范海辛都陪着露西。我会在一刻钟后去换他们,我现在正把日记录在露西的录音机上。直到六点的时候,他们才开始休息。我真害怕明天我们的守候就要结束了,因为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可怜的孩子实在无法承受。愿上帝保佑我们。

米娜·哈克给露西·韦斯特拉的信

(没有被她拆开)

九月十七日

我最亲爱的露西:

似乎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了,或者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知道你在了解所有的情况之后会原谅我的失误。我的丈夫已经回来了,当我们到达埃克塞特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里面坐着刚刚经历了痛风的霍金斯先生。他把我们带到他家里,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又大又舒适,我们还一起共进晚餐。晚饭之后,霍金斯说:

“亲爱的朋友们,为你们的健康和幸福干杯,为你们两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我是带着关爱和骄傲看着你们长大的。现在我想让你们以此处为家。我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我要把一切都留给你们。”露西,当乔纳森和这个老人握手的时候,我哭了。那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夜晚。

所以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住在这幢古老而美丽的房子里,从我的卧室和画室都可以看到附近教堂的那些大榆树,大榆树的黑色树干深植于教堂的黄石头墙中,我还能听到屋顶上方的乌鸦整日呱呱地叫。不用说你也知道,我很忙,整天都在整理家务。乔纳森和霍金斯先生每天也都很忙,因为现在乔纳森已经是合伙人了,霍金斯先生想把客户都介绍给他。

你母亲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我希望能够抽出一两天时间进城去看你,亲爱的,但是我现在还不敢离开,因为身上有太多的责任,乔纳森还需要人照顾。他现在已经长胖了一些,但是经过长期的病痛折磨,他还是很虚弱;甚至是现在,他还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全身发抖,直到我把他的情绪再次安抚平静。尽管如此,感谢上帝,这种情况越来越少了,我相信他会很快康复的。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消息,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情况。你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谁来主持?你会穿什么样的礼服?是一个公开的婚礼还是非公开的?亲爱的,把这些都告诉我吧,所有的一切,因为任何你感兴趣的事情都是我感兴趣的。乔纳森也向你表达“真诚的敬意”,但是我觉得作为霍金斯及哈克公司的初级合伙人来说,这是不够的;所以,因为你爱我,他爱我,我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你,我要代他向你表达他的“爱”。再见,我最爱的露西,愿上帝保佑你。

你的米娜·哈克

帕特里克·赫奈赛医生给约翰·苏厄德医生的报告

九月二十日

亲爱的先生:

根据您本人的意愿,我将本人负责的研究的进展向你详细汇报一下……伦菲尔德的病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他又发作了一次,情况非常严重,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不幸的后果。今天下午有两个男人乘着马车拜访了隔壁的空房子,您记得吧,就是伦菲尔德曾经两次逃往的地方。那两个人到我们门前向看门人问路,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当时我晚饭后想抽支烟,就站在书房的窗前向外望,正巧看见其中的一个人走进我们的房子。当他经过伦菲尔德的窗前时,病人就在里面开始咒骂起来。而那个人似乎很有教养,只是让伦菲尔德“闭上臭嘴”,而我们的病人则指控这个人想要抢劫他、谋杀他,他决不让他得逞。我把窗户打开,示意那个人不要理会他,他在察看了四周的环境之后似乎也已经弄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所以说道:“上帝保佑你,先生,我不会介意疯人院里的人对我说什么,我同情你和这里的管理者,因为你们需要和这样一个疯子待在一起。”接着他很礼貌地向我问路,我告诉他那座空房子的大门在哪里,他就走了,不过伦菲尔德的咒骂和恐吓还是不断地响起。我下楼去看看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除了偶尔的发作之外,他一向表现良好。令我奇怪的是,这时他已经变得非常平静和温和。我试图和他讨论这件事,但是他很迷茫地问我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而且一再重复他已经全忘光了。不过我必须很遗憾地说,这都是他的另一个小伎俩,因为半个小时之内我听见他又开始咒骂了。这次他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喊大叫,接着就跑到林荫道上去了。我叫上看护们和我一起追着他,因为我害怕他会闯祸。我的担心被证实了,因为我看到那辆路过的马车上装满了大木箱子。车上的人们都是挥汗如雨,满脸通红,好像刚刚干完沉重的体力活。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伦菲尔德就已经冲向他们,把其中一个人从马车上拉了下来,抓住他的头就往地上撞。如果我没有及时制止他,我相信他可能在那时候就把那个人杀了。另一个家伙跳下车,用沉重的鞭把子把伦菲尔德打倒在地。这一下砸得很重,但是他似乎丝毫也不介意,一把抓住那个男人,把我们三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拽来拽去。你知道我也不轻,而其他两个人也很魁梧。起初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我们扭打,但是随着我们逐渐控制他,看护们也给他穿上了紧身衣,他开始大喊起来:“我要阻止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劫持我,不会让他们慢慢地谋杀我!我要为上帝和主人而战!”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的胡言乱语。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送回禁闭室。其中一个看护——哈迪的手指还受伤了。我把一切都处理完了,他的状态开始慢慢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