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7 红色的死亡假面(第4/5页)

“是的,我敢肯定他会的,”我喃喃地说道,“请原谅,我相信我看到了一个朋友……”我试图走开,但一队端着盛肉盘子的仆人挡住了我的路。

“上帝不会一直容忍邪恶的。”牧师接着说道,明显有种全能上帝的观点正好跟他大体重合的感觉。他灰色的小眼睛带着冰冷的谴责之意停留在附近的一群人身上,那儿有几位女士正围着威洛比先生,就好像鲜艳的飞蛾围着一盏中国灯笼打转。

威洛比先生神采奕奕,他高分贝的笑声高过了女士们的笑声,我看到他突然重重地倒向一个路过的仆人,差点打翻一盘冰沙杯。

“要让女人们都懂得节制,”牧师吟诵道,“废止华美的服装和花哨的头发。”他似乎要迈步奋起。毫无疑问,所多玛和蛾摩拉会是下一个。“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就应该献身于上帝的需要,不应该在公共场合放纵自己。你看见奥尔科特夫人了吗?她是一个寡妇,她应该从事虔诚的工作!”

我看向他皱眉的方向,看到他正盯着一个丰满愉悦的三十多岁女人,她浅褐色的头发卷在一起,正在对着威洛比先生咯咯笑。我好奇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金斯敦那位臭名昭著的风流寡妇!

威洛比先生现在四肢着地,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假装寻找丢失的耳环,而奥尔科特夫人在他突然爬向她的脚时假装尖叫起来。我想也许最好立即找到菲格斯,让他在事态脱缰之前把威洛比先生跟他的新相识分开。

显然为视力所承载的画面冒犯,牧师突然放下他一直握着的盛着柠檬汁的杯子,转身猛地用肘部推开挡住路的人,穿过人群走向阳台。

我松了一口气。跟坎贝尔牧师谈话很像是跟知名的刽子手交换无聊的消遣故事——但是,实际上,跟我自己认识的那位刽子手相处都比跟牧师相处来得愉快。

突然间我看到詹米高大的身影正朝着房间另一头的一扇门走过去,我猜那里是总督的私人住处。他现在一定是要去和他谈谈。出于好奇,我决定跟他一起去。

房间是如此拥挤,以至于从中穿过相当艰难。我走到詹米走去的门前时,他早已消失不见,但我挤出了人群。

我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墙上烛台里的蜡烛光线昏暗,外面阳台上火把闪烁的红光不时穿过长长的窗户照亮黑暗的走廊,墙上的装饰品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大部分都是武器,包括装饰用的手枪、刀、盾牌和剑。我很好奇,这是约翰勋爵的个人纪念品,还是本来就属于这座房子?

这里远离客厅的喧闹,显得非常安静。我走下走廊,脚步声被地板上长长的土耳其地毯淹没。

前面传来一个分辨不出的男人的低语声。我拐了个弯,走进了一条较短的走廊,看到前面有一扇门,灯光从里面洒落出来——那一定是总督的私人办公室。我听到詹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哦,上帝,约翰!”他说道。

我麻木地站住,不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因为那声音的语调——里面带着一种我很少从他那里听到过的情感。

我静悄悄地走过去,靠得更近了一些。透过半开着的门,我看到了詹米,他低着头,跟约翰勋爵紧紧地热烈拥抱着。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完全不能移动或是开口说话。当我再往里面看时,他们分开了。詹米背朝着我,但约翰勋爵面对着走廊,如果他往外看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我。但他没有朝走廊看。他注视着詹米,脸上露出的欲望如此赤裸,以致我看到它时,血直冲到脸上。

我的扇子掉了下去。总督的头转向这边,我吓了一跳,匆忙跑下楼,跑回客厅。

我穿过大门走进客厅,停在一棵棕榈树盆栽后面,心脏怦怦直跳。铁质的枝形吊灯上插满了蜂蜡蜡烛,墙壁上的松枝火把明亮地燃烧着,即便如此,房间的角落仍是黑暗的。我站在阴影里,颤抖不已。

我的手很冷,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以上帝的名义,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得知我是詹米的妻子时,总督的震惊现在至少已经得到了部分解释。那一眼,毫无防备,充满痛苦的思念,完全告诉了我他是为何种问题所困扰。詹米则是另一个问题。

“他是阿兹缪尔的监狱长”,他偶然间说过。他还在另一个场合并不那么随意地说过“你知道监狱里的男人们怎么做吗”。

我知道,但我会对着布丽安娜的头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詹米没有这样做——没有这样做过,也不会这样做。至少在今晚之前,我会这样发誓。我闭上眼睛,胸口起伏着,试图不去想我所看到的那一幕。

当然,我做不到。然而,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太可能。乔纳森·兰德尔的记忆可能随着身体的创伤已经褪色,但我不能相信这些记忆会消逝到足以让詹米容忍另一个男人在身体方面的渴求,更别提欢迎这种渴求了。

但是,如果我所目睹的、他跟格雷如此的亲密,貌似可以用友谊的名义来解释,那为什么他以前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呢?为什么一得知格雷在牙买加,就那么强烈地要来看他呢?我的肚子又一次往下沉,不舒服的感觉回来了。我很想坐下来。

当我倚在墙上,在阴影中颤抖时,通往总督住处的门开了,总督走了出来,回到他的宴会上。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闪闪发亮。那一瞬间我肯定会去杀死他,如果我手上有比一个发卡更为致命的武器的话。

几分钟后,门又打开了,詹米出现了,两人距离不超过六英尺。他脸上挂着一副冷静的模样,但我看到了下面遮盖的强烈情绪的痕迹。虽然我能看得出来,但我解释不清。是兴奋还是担忧?还是恐惧和欢乐交织?抑或是其他的情感?我以前根本没见过这种样子的他。

他没有找人说话或是吃茶点,而是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显然是在找人。他在找我。

我深深地咽了一大口水。我无法面对他——在人群面前。我留在我待的地方,看着他,直到他最后往外走到阳台上。然后我离开了藏身处,尽可能快地穿过房间,走向休息室去避难。至少在那里我能坐下来歇一会儿。

我推开沉重的门走了进去,被女性香水和香粉温暖舒适的气息包围着,我立刻放松了下来。然后另外的气味袭向了我。它也是一种熟悉的气味——我职业里的一种气味。但我并不期待它出现在这里。

休息室依然很安静,四周从沙龙响亮的吵闹声陡然降为一种微弱的低语,像一阵遥远的雷雨。然而,它不再是一个避难所。

米娜·奥尔科特四肢摊开躺在红色的天鹅绒躺椅上,她的头向后挂在躺椅边上,裙子脱到了脖子处。她的眼睛睁着,颠倒的惊讶表情凝固在脸上。从她被割断的喉咙处流出的血把身下的天鹅绒染成了黑色,在头部下方滴了一大摊。她那浅棕色的头发已经散开,鬈发的末端乱蓬蓬地垂在那一摊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