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9 遇见牧师(第4/10页)

“斯特恩?”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头发拨到脑后,在阳光下严肃地眨着眼睛。“我不认识……哦,是你!”他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那个收集虫子的人,我会立马记起来的!”

斯特恩看起来有些尴尬,带着歉意瞥了我一眼。“我……呃……在上次访问的时候,我从福格登先生的羊的排泄物里收集了一些有趣的寄生虫。”他解释道。

“可怕的大虫子!”福格登神父颤抖地回忆着,“有一些至少有一英尺长!”

“没有超过八英寸。”斯特恩微笑着纠正。他瞥了一眼最近的一只羊,手搁在他的收集袋上,好像在期待着下一个即将到来的科学贡献。“我提出的治疗办法有效吗?”

福格登神父看上去有些茫然困惑,似乎想回忆是什么样的治疗办法。

“灌松节油。”博物学家提醒道。

“哦,是的!”太阳照耀在牧师瘦削的脸庞上,他向着我们温柔地微笑,“当然,当然!是的,它非常有用。有一些死掉了,但其余的都完全治好了。好用,非常好用!”

突然间我开始明白,福格登神父似乎不是殷勤的人。“但是你必须进来坐坐!”他说,“我正要吃中饭,你一定得跟我一起吃。”牧师转向我,“这位是斯特恩夫人吗?”

提到八英寸的肠道寄生虫一时间抑制住了我的饥饿感,但提到食物,饥饿感咕噜咕噜地卷土重来。

“不是,但我们很高兴能接受您的款待,”斯特恩礼貌地回答说,“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同伴——弗雷泽夫人,您的一位女同胞。”

福格登的眼睛瞪圆了,如艳阳下海水般的淡蓝色双眸,好奇地望着我。“一位英国女子?”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在这里吗?”那双圆眼睛注意到了我皱巴巴的衣服上的泥浆和盐渍,还有全身上下的衣冠不整。他眨了一会儿眼睛,然后走上前来,极为庄严地深深鞠了一躬。“愿为您效劳,夫人。”他说。他挺直身子,对着山上的废墟大大比画了一下:“我的家就是您的家。”他吹了声尖厉的口哨,一只小查尔斯国王骑士獚从草丛中好奇地向外张望。

“我们有一位贵客,卢多,”牧师愉快地说,“是不是很开心?”他把我的手牢牢地夹在肘部,伸手抓住绵羊头顶的毛,羊拖着我们走向美泉庄园,斯特恩跟在后面。

进入了破旧的庭院后,这座庄园得名的原因豁然开朗。一小团蜻蜓像闪烁的灯光一样盘旋在一个长满水藻的水池一角,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天然的泉眼,人们建造这所房子的时候,把它围了起来。至少有十几只原鸡从破碎的路面上跳起来,疯狂地拍打着翅膀从我们的脚上踩过去,身后留下一小堆灰尘和羽毛。根据其他留下的证据,我推断伸出院子之外的那些树是它们习惯的栖息地,并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是这样,今天上午我有幸在红树林遇到了弗雷泽夫人,”斯特恩总结说,“我想也许你能……噢,看那美丽的动物!一只极美的蜻蜓!”

惊喜的语调伴随着最后的话,他毫不客气地推开我们,盯着棕榈屋顶的阴影处,那里有一只巨大的蜻蜓,至少有四英寸,跳来跳去,蓝色的身体遇到阳光穿过破烂屋顶散射下的光线时像着了火。

“哦,你想要吗?请自便。”我们的主人对着蜻蜓优雅地挥了挥手,“过来,贝基,小跑几步,过会儿我会看看你的蹄子。”他在母羊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它赶向院子。它哼了一声,疾跑几步,然后立马卧下去吃一株从古老院墙上悬垂下来的巨大番石榴散落的果实。

事实上,院子周围的树长得过于茂盛,树枝在很多地方都交缠在一起。整个院子看起来像有屋顶覆盖着,如同一条绿叶隧道,穿过院子,通往房子入口处裂开的洞。

窗台上堆积着尘埃和九重葛的粉红叶片,但就在不远处,暗色的木地板闪烁着光泽,没有遮盖,洁净无瑕。在阳光的照射下,室内显得很暗,但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我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非常朴素的房间,昏暗凉爽,仅布置了一张长桌,几把凳子和椅子,还有一个小餐柜,餐柜上面悬挂了一张可怕的西班牙风格绘画——瘦骨嶙峋的基督,蓄着山羊胡子,苍白忧郁,用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指着心脏,那心脏流着血,在他的胸口跳动。

这可怕的画击中了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这个人融入了房间角落的阴影,只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带着明显的恶毒表情。我眨了眨眼,后退一步。这个女人向前迈了一步,黑色的眼睛盯着我,眨也不眨,像那些绵羊一样。

她身高不超过四英尺,身材厚实,好像一块没有节点或凹陷的实心砖。她的头像是安在身子上头的小圆球,稀疏的灰发在脑后紧紧地盘成圆髻,如同一个更小的圆球。她的肤色是浅红褐色——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天生如此,我说不准,看起来就像一个木头雕刻的玩偶,一个诅咒玩偶。

“玛玛西塔,”牧师用西班牙语对那个木偶一般的人说,“真是好运气!我们有客人了,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你还记得斯特恩先生吗?”他指着劳伦斯。

“是的,当然记得,”从木偶看不见的木头嘴唇里发出声音,“那个基督杀手。这他妈的又是谁?”

“这位是弗雷泽夫人,”福格登神父愉快地继续说着,忽略了她语气中的不快,“可怜的夫人不幸遇到海难,我们必须尽可能帮助她。”

玛玛西塔慢慢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但那宽阔的鼻孔带着无限的蔑视向外张开。“你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太好了!”牧师高兴地说,“玛玛西塔欢迎你们,她会给我们拿来一些食物。你不坐下吗?”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个有裂纹的大盘子和一个木勺,牧师又从餐柜里拿出两个盘子和勺子,并随意地把它们分放在桌子上,热情地示意我们坐下。

位于桌子上首的椅子上放了一个棕色的大椰子,福格登温柔地拿起它,放在自己的盘子旁。椰子的纤维外壳因为时间久了而变黑,壳上的毛被磨得一块一块的,看着像被打磨过的样子,我想它一定有些年头了。

“你好,”他亲切地抚摸着它,“这么好的天气你怎么样,可可?”

我瞥了一眼斯特恩,但他正在研究基督的画像,浓密的黑色眉毛紧锁。我觉得我应该打开话题。

“你一个人住这儿吗,福格登先生——呃,神父?”我询问我们的主人,“你,和——呃,玛玛西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