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5 海上风波(第3/7页)

“他们把我们的英国水手押过去,”我问雷恩斯船长,“然后呢?”

“他们会在‘海豚’号,也就是那艘船上做水手,成为皇家军队的一员。”雷恩斯对着战舰点了点头,那战舰的艏饰像是一条正在吞吐气泡的鱼,“也许等船靠岸后,他们就会被释放,也许不会。”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把我们的人绑架过去做他们的水手,做多久还得看他们的心情?”想到詹米可能会被带走,我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恐慌。

“是的,”船长简洁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得靠船上只剩一半的水手完成到牙买加的任务。”说着他便立刻走向前去迎接对方派过来的那只小船。

詹米抓着我的胳膊肘捏了一下。“他们不会带走英尼斯和菲格斯的,”他说,“如果对方带走了我们的人,他俩会帮你找到小伊恩的——”我注意到詹米在说“我们”两个字时表情非常痛苦——“你先去杰拉德在糖湾的住所,从那儿开始找。”他低头对我微微一笑,“我们在那儿见,”詹米说着又安慰性地捏了一下我的胳膊,“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我一定会去那儿找你的。”

“但你可以装成法国人混过去啊!”我反对道,“你知道你可以做到!”

詹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不,”他柔声说,“我不能让他们带走我的人,而我却装作法国佬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但——”我想说那些苏格兰走私者并不是他的人,他们没有宣誓忠诚于他,但我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只是徒劳,于是又沉默了。那些苏格兰人虽然既不是他的佃户也不是亲戚,而且其中可能还有个叛徒,但詹米把他们带到了海上,如果他们被抓过去,詹米必然也会跟着过去。

“外乡人,没关系的,”詹米轻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有事的,但我想此刻我的名字应该是马尔科姆。”詹米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向前张开双臂,迎接可能到来的一切。我也缓缓地跟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当小船靠近“阿尔忒弥斯”号时,雷恩斯船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上帝保佑,这是什么情况?”雷恩斯嘀咕着,这时,他看到有人爬上了“阿尔忒弥斯”号的栏杆。

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但他的脸色和身体看起来都很虚弱。年轻人身上的衬衣很脏,衬衣外面套着一件对他来说显然偏大的制服,随着甲板上下起伏,他也有些摇晃。

“您是船长吗?”英格兰年轻人的眼睛虽然因为疲累而发红,但仍然从一群面色铁青的水手中准确判断出了雷恩斯船长。“我是‘海豚’号的代理船长托马斯·伦纳德,”他声音嘶哑地说,“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想请问你们船上有医生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递给伦纳德船长一杯葡萄酒,伦纳德解释说,大约一个月前,“海豚”号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

“船上一半的水手已经倒下了,”他说着擦了擦满是胡楂儿的脸上的汗珠,“我们已经失去三十名水手,看现在的情况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倒下。”

“你们的船长也走了?”雷恩斯问道。

伦纳德瘦弱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船长和两个上尉上周死了,医生夫妇也是同一周走的,我是中尉。”从伦纳德的描述中,我们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做了代理船长,也理解了他心里的紧张。换作任何人,突然要指挥这样一艘六百人的大船,船上还爆发了传染病,谁能不紧张?

“请问这艘船上有人懂得医术吗……”他期盼地看了看雷恩斯船长,又看了看詹米,詹米站在桌子旁,眉头微微皱起。

“伦纳德船长,我是‘阿尔忒弥斯’号上的医生,”我说,“他们生病后都有什么症状?”

“你?”伦纳德转过头来注视着我,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舌苔和因吸烟而发黄的牙齿。

“船长,你很难遇到像我妻子这样的医生,”詹米温和地说,“如果你是来寻求帮助的,我建议你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伦纳德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说:“是的,好。刚开始一般会肠胃绞痛,上吐下泻,而且还会头痛、发高烧……”

“有肚子上长红疹的吗?”我打断道。

伦纳德急切地点了点头:“有,还有人屁股流血。噢,请原谅我,夫人,”他突然有些慌乱,“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只是——”

我打断了他的道歉:“我觉得这病我可能知道。”我感到兴奋,因为我的医术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我需要看看他们,以便对症下药,但——”

“船长,我妻子很乐意给你们一些建议,”詹米坚定地说,“但恐怕她不能到你们船上去。”

“您确定吗?”伦纳德船长近乎绝望地看着我们,“只要她能看看我的水手们……”

“不能!”詹米说。几乎同时,我说:“可以,当然!”

片刻尴尬的沉默后,詹米礼貌地说:“伦纳德船长,请原谅我们。”说着把我拉出那间屋子,从过道走入了后舱。

“你是不是傻?”詹米仍然抓着我的一只胳膊,唏嘘道,“你不能踏上那艘瘟疫泛滥的船!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其他水手和小伊恩的性命了吗?就为了那一群英格兰人?”

“那不是瘟疫,”我一边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一边说,“我不会死的,放开我,冷酷的苏格兰人!”

詹米松开了手,但仍然堵在舱梯口,咄咄逼人地盯着我。

“听着,”我尽力保持自己的耐心,“那不是瘟疫,我几乎肯定那就是一种伤寒——红疹就是典型症状,我不会被传染上的,我注射过疫苗。”

詹米脸上掠过一丝犹疑。尽管我解释了很多,但他仍然固执地认为细菌和疫苗都是不可靠的巫术。“是吗?”詹米怀疑地说,“好吧,也许你说得对,但——”

“你听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医生,他们是病人,我可以为他们做一些事。我……那是……好吧,我必须过去,就是这样!”

我的话似乎并没有说服他,詹米扬起一侧眉毛,要我继续讲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该怎么解释呢——必须去接触病人,想要治愈他们的冲动?如果是弗兰克,他肯定已经理解了。我想我也一定有办法让詹米明白。

“我发过誓,”我说,“在我成为医生的那一天。”

詹米的两只眉毛都扬了起来。“发过誓,”他重复了一遍,“发的什么誓?”

我只大声宣誓过那么一次。不过我从医学院毕业时,弗兰克把誓词装裱做成礼物送给了我,后来我把它放在了办公室。我咽了一下口水,闭上眼睛,尽力看着我脑海中的卷轴纸,开始读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