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韦斯特——尸体复生者 Herbert West-Reanimator(第6/11页)

第二天,我开始担心起警方的反应来,因为一个病人向我提起了一些有关非法斗殴致人死伤的传闻。韦斯特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担心,因为那天下午他被召去治疗一个病人,结果却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一个意大利女人因为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而且还发展出了一些其他的病症。考虑到她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是个非常需要警惕的情况。失踪的是名五岁大的男童,清晨的时候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直到午饭时候还没有回来。但仅仅因此就变得歇斯底里似乎有些愚蠢,因为那个男孩儿以前也经常从家里溜出去;不过意大利农民都非常迷信,而在那个女人看来,不论是事实还是一点点征兆都会让她感到心神不宁。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女人死了,她的丈夫气得发了疯,并且想要杀掉韦斯特,因为很多人都指责他没能救下那个女人。当时的情况非常可怕。丈夫抽出了一把短刺,但却被朋友给架住了。韦斯特离开的时候,那人一面野蛮地尖叫着,一面诅咒着,发誓要报仇。在这样的痛苦中,他似乎已经忘掉了逐渐低垂的夜色和仍然失踪的孩子。有人提议去树林里搜索,但大多数家族里的朋友都忙着打理那个死去的女人和不断高声尖叫的男人。总之,韦斯特感受到了极为巨大的压力。警方的消息和那个发疯的意大利人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我们在十一点的时候上床休息,但我睡得并不好。博尔顿这个并不大的镇子有着令人讶异的精良警力,而意识到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暴露后会引起多大麻烦,我就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这可能意味着我们必须关门歇业了——甚至我和韦斯特都可能会因此坐牢。那些流传在外,有关斗殴的传闻让我心烦意乱。三点钟后,月光照进了我眼里,但我只是翻了身,没有起身去拉窗帘。这时,我听到后门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我静静地躺着,觉得有些头晕,但不久后就听见韦斯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房门。他穿着睡衣与拖鞋,手里拿着转轮手枪和手电筒。那只转轮手枪让我意识到他更担心那个发疯的意大利人,而不是警察。

“我们最好还是两个人一起去。”他压低声音说,“总之我们得去看看。那可能是个病人——就像那些总是想从后门进来的蠢货。”

所以我们踮着脚下了楼,却始终觉得惴惴不安。我们有非常正当的理由感到恐惧,但深夜这个古怪的时间段本身就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嘎吱嘎吱声依旧在继续,而且还变得更加响亮了。当我们走到门边时,我小心地拉开了门闩,然后猛地打开了门。如流水般照耀进来的月光为我们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韦斯特做了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尽管他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会让警方调查到我们的头上,但我的朋友依然猛地举起了转轮手枪,冲动而又毫无必要地对着那个深夜访客连开了六枪——所幸我们俩的农舍实在太偏远了,这个举动才没有导致任何恶果。

那个访客既不是意大利人也不是警察。那个阴森耸立在鬼魅的月光中轮廓是个巨大而又畸形的东西,一个只会出现在梦魇里的东西——那是个几乎四足着地的墨黑色鬼怪,有着玻璃样的眼珠,满身结块的污血,还挂着些许泥土,树叶与蔓藤。他闪闪发亮的牙齿间还有一截可怕的雪白色的圆柱形东西,而那个东西的末端是一只小小的手。

IV 死者的尖叫

一个死人发出的尖叫声让我对赫伯特·韦斯特医生产生了强烈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恐惧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当然,死人高声尖叫的情景本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寻常的事情,更不会让人觉得愉快;可实际上我已经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验,甚至有点儿习以为常了;但这一次我之所以感到恐惧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之前也说过了,让我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那个死人。

长久以来,我一直担任赫伯特·韦斯特的助手,也是他的伙伴。他所从事的科学研究工作远远超过一个普通乡村医生的日常工作范畴。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博尔顿开始实习工作时会选择一座靠近波特墓地的偏僻房子当作工作和生活的居所。简单来说,韦斯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秘密研究生命活动的种种表现与终结,从而希望能够使用某些刺激性的药剂让死者重新复活。为了进行那些令人恐惧的实验,他必须不断地收集非常新鲜的人类尸体;之所以需要使用新鲜的尸体是因为最轻微的器官衰竭也会对大脑结构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之所以需要使用人类尸体,是因为我们发现针对复活不同种类的生物需要使用不同成分的药剂。我们曾经杀死并实验了几十只兔子和天竺鼠,但这些摸索全都没有结果。韦斯特从未真正地成功过,因为他始终没办法保证尸体足够新鲜。他所需要的是刚刚丧失生命力的尸体——因为这种尸体身上的细胞全都是完整,没有腐败,因而能够再次接受刺激并重新恢复我们所知道的那种生命活动。如果我们反复注射药剂的话,这种起死回生的人工生命甚至有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但我们发现这类药剂对活着的普通生物没有作用。为了保证人工复苏的生命活动能够顺利进行,我们必须消灭样本的生命活力——因此样本必须非常新鲜,同时又必须是死的。

早年间在阿卡姆城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医学院里学习时,我与韦斯特第一次生动地意识到生命完全是物理与化学作用机械集合的结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开始了这项可怖的研究。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但韦斯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变老——他依旧还是那个金发碧眼、带着眼镜、声音轻柔、胡子刮得很干净的瘦小男生,只有那对冷酷的蓝色眼睛里偶尔泛过的闪光能够显露出他变化——在那些可怕研究所带来的压力下,他的性格正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狂热。我们经常会经历一些极度毛骨悚然的事情;不完美的复活会带来可怕的结果,那些埋在墓园里的东西会在调配好的各种生命药剂地做用下显露出极不正常,同时也缺乏大脑指挥的病态举动。

在所有部分复活的实验样本中,一个发出了令人精神崩溃的尖叫;另一个猛地爬起来,打昏了我俩,随后制造了几起大屠杀并最终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还有一个——一个可怕而又令人嫌恶的非洲人——从自己浅浅的坟墓里爬了出来,并且犯下了一起可怕的罪行——韦斯特不得不开枪射杀了它。我们一直没办法弄到足够新鲜的尸体,能让复活者神志清楚,所以始终都只是创造出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想到还有一个或者两个怪物依旧活在这世上,就让我们觉得心神不宁——那种想法如影随形地困扰着我们,直到最后,韦斯特在非常可怖的情况下彻底失踪了。但当我们在博尔顿镇偏僻农舍的地下实验室里,听到那声恐怖的尖叫时,我们的脑里仍然思索着寻找新鲜实验样本的事情,因而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恐惧。韦斯特比我更加急切地想要找到新的实验样本,因此我偶尔觉得他在看到体格强壮、身体健康的人时会隐约露出贪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