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十三、参商永隔(第6/10页)



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的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他拼命挣扎,长剑松手落下,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喉里咳咳有声。

“干得好。”妙空轻笑一声,飞身掠出,只是一探手,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然后,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嚓的一声,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

“第一柄,莫问。”他长声冷笑,将破浪剑掷向屋顶,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

转身过来时,第二、第三人又已结伴抵达,双剑乍一看到周行之被吊在屋顶后,不由惊骇地冲入解救,却在黑暗中同样猝及不妨地被瞳术迎面击中,动弹不得。随后,被黑暗中的修罗场杀手精英们一起伏击。

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妙空唇角带着冷笑。

“重……华?你……你……”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苦痛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他,是一名双面间谍?!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重新带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为了这个他不惜纹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而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夺夺夺”,接连不断的声响,又有三柄剑被钉上横梁。

然而,最后一个进入的夏浅羽毕竟武艺高出前面几位一筹,也机灵得多,虽然被瞳术迎面击中,四肢无法移动,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头避开了套喉银索,发出了一声惊呼:“小心!瞳术!”

瞬间,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上了高空!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果然,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两人站在门外,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齐齐失声惊呼!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别看他眼睛!”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不等视线相接,霍展白失声惊呼,一把拉开了卫风行,“是瞳术!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青年男子满身伤痕,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苍白而消瘦,然而他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那一笑之下,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感觉室内的光芒为之一亮!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软弱的地方。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快!”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对身边卫风行断喝一声,“救人!”

两人足尖加力,闪电般的扑向六位被吊在半空的同僚,双剑如同闪电般的掠出,割向那些套喉的银索。只听铮的一声响,有断裂的声音。一个被吊着的人重重下坠。

“六弟!”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连忙冲过去接住。

然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

“嗤”,轻轻一声响,对方的手指无声无息的点中了他胸口的大穴,将他在一瞬间定住。另外一只手同时利落地探出,在他身体僵硬的刹那夺去了他手里的长剑,反手一弹,牢牢钉在了横梁上。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六弟?”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望着霍展白,“谁是你兄弟?”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从不站在哪一边。”徐重华冷笑,“我只忠于自己。”

“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么?”霍展白握紧了剑,身子微微发抖,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你连问都不问!”

“别和我提那个贱女人,”徐重华不屑地笑,憎恶,“她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

他说什么?他说秋水是什么?

“她嫁给我只不过为了赌气——就如我娶她只不过为了打击你一样。”徐重华冷漠地回答,“八年来,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一点?”

霍展白怔怔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这些年,他千百次的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以为她遭到胁迫,或者是变了心——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

“就为那女人,我也有杀你的理由。”徐重华带着青铜面具冷笑,提起了剑。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么?他刚死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