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18页)

李益叹了口气:“我几时恨过你了?”

卢闰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远已听得人声吵杂,卢闰英忙道:“人来了,你去挡一挡,让我添添妆,回头好见人。”

“你也知道这样子见人不好看!”

“我是无所谓,但是你希望有一个受人夸耀的妻子,我就必须尽到这个责任。”

“这……叫我怎么拦呢?总不能堵住了房门,不让人进来呀?”

卢闰英想想道:“这样吧,外面就是书房,你把人邀到那儿先坐,说你催妆未竟,先请他们坐一下。”

“那我不是又要做诗了吗?”

“你本来也应该动动心思,因为你是以诗名先动长安的,何况又以速才而见闻,新婚之夕,没有催妆诗,那不是会叫人笑话了吗?”

李益一听倒是引发了兴趣,出到外面,绣案上倒是准备妥了,连一张桃红飞金的诗笺都给他置妥了!

可见别人是准备他作催妆之吟的,李益坐下,拿起了笔,濡湿了墨,握管待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落笔了,思索很久,仍是不着一字。

这使李益心中感到很烦……难道我的文思已经枯竭,今后再也无法做诗了?

李益在心中暗问自己,而且是充满了惶恐的心情的,虽然他现在已是名成利就,不再需要以诗文自售了,但是时下的人都重此,而且他一向是以此擅胜而感到自傲的。越烦越不能成篇,勉强挤出了两句自己念来都觉得拮赘,而更令他到烦恼的是外屋传来的语声人声。

客人已经来到了,只是被雅萍挡住了:“列位大人,我家姑爷正在作催妆诗,请列位大人稍稍等一等……”

“哦!君虞兄文采风流,这催妆诗一定是绮丽蕴借,传诵千古之佳作,大家等一等,留待欣赏一下君虞兄的佳作……”

于是听见大家都答应了,李益却更为烦了,回头拿什么去向人家交篇呢?这又不能够胡乱应个景的。

正在烦的时候,又听得大家一阵揖让声:“殿下也有兴趣来这儿凑个热闹?”

太子笑道:“十郎是长安第一名士,卢小姐又是长安第一美人,两个第一凑在一起,成了神仙眷属,是天下第一美事,我这俗人,怎能不来沾点喜气呢……”

然后是高晖的声音道:“佳人才子,诚然难得,但是像殿下这样的贺客,才是真正的难得呢,刚才殿下说了这桩美事,加上殿下这位客人,就成了四美兼备了,沾光分喜气的是微臣等人……”

“对!对!双美具,四难并,这是千古盛事,都因殿下这一来而促成了,恭喜殿下……”

“慢来!慢来!今天是十郎的喜日良辰,你们不去贺新人,却来贺孤家,这是怎么说呢?”

“吉日良辰只不过一时即过,殿下这一光降,乃成千古之盛事。是以更应该向殿下贺喜……”

“好!好!说得好,我们大家恭喜,大家都有份,嗯!你们不是要来闹新房的吗?怎么坐在这儿呢?”

“回千岁殿下。因为姑爷正在作催妆诗,所以才委屈列位大人在这儿等一下!”

“那倒是应该的,不过十郎的倚马才华,有这会子功夫,便万言书也该完篇了,走!

走!咱们进去瞧瞧。”

于是太子领着一大群人进了屋子,李益只得迎了上来,太子一把托住了他:“十郎,洞房之中,不论廷礼,三天无大小,我们都是来闹房的,你可别行礼。”

李益也就罢了。太子一看桌上的诗笺已经套进了封缄,笑着道:“照说这要新人看过后,才轮到别人看的,可是我们等不及,要先睹为快了。”

抽出了诗笺,他怔一怔后道:“妙!妙!妙!”

别人一听说妙,都争着上来看了,可是笺上只有三个字,敢情太子不是夸说诗妙,而是念出了那三个字而已,可是妙在什么地方呢?

高晖忍不住问道:“十郎!你这上面只得三个字?”

李益笑道:“还有六个字,却是不便写在上面。”

太子道:“九字催妆,这一定是别饶情趣的绝佳妙词,十郎,你别再闷人了,快念出来给我们听吧!”

高晖道:“对!你要是不把妙妙妙下面的六个字念给我们听,大家就扰你个没完,叫你今晚不得好过。”

李益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各位都是过来人,我不说各位也应该想到是那六个字。”

太子道:“十郎,我们可没有你那种倚马才华,怎么会想到你要接的是那六个字呢?”

李益笑道:“殿下请恕微臣无状,这六个字可没什么大学问,是男人都会有的心情,也是任何一个男人,身历此境所共有的情形……”

大家被他越说越好奇,也有人开始去揣摸那六个字是什么字,一时议说纷纷,都在你一句,我一句的。

太子笑道:“大家别再胡猜了,大家别忘了,这是催妆诗,一共才得九字,前面已经用去了三个妙字,后面这六个字是妙在何处,谁能用六个字就形容尽致而值一连三妙的?十郎还是你说吧!”

在一连声的敦请声中,李益缓缓接道:“那还是两句赘字词,实际只有两个字,是快快快,慢慢慢!”

大家为之一怔,谁也想不到这么六个字,太子笑笑道:“十郎,你的催妆诗可说是千古绝唱了,这九个字究竟是怎么个解释呢,我们可实在不懂。”

李益笑道:“别人作催妆诗,是新郎到岳家迎亲,新娘躲在绣楼上羞不肯下,新郎展示才华,以一诗飞笺,得入绣楼,免得误了时辰。”

“是啊,催妆诗原是上花轿而做的,这会儿人都抬来了,还做个什么催妆诗呢?”

高晖笑道:“也有的,因为迎亲去得匆匆,不能再耽误了,新娘只得先上了轿,送入洞房之后,新娘紧闭着闺房门,一定要等新郎的催妆诗缴了卷,才得进房呢。往常有些新郎官们才思较钝,要苦苦思索,推敲半夜,才能完篇,甚至还有终宵不得入室的。”

李益笑道:“那就不是催妆,是考新郎了。”

高晖道:“是啊,所以把洞房之夕,称为小登科,因为也得经过一考,不是轻易可得的。”

李益笑道:“兄弟运气还不错,新妇原为中表兄妹,彼此早经定情,芳心独钟,所以这洞房一考已免,小登科可以不第而擢。”

“那你还作什么催妆诗呢?”

李益道:“兄弟不是催新娘快点着妆登轿,而是催她快点卸妆登榻。”

大家都被逗笑了起来,高晖道:“不管你是什么,至少你要把那九个字解释得清清楚楚。”

李益笑道:“其实这最简单不过,新娘经我一催,虽是羞人答答,却也不忍坚拒,于是把我赶出房门,以便卸去吉服,更换上便装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