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10页)

“尚书公认为这是假的?”

“我知道不假,因为事先你并不知道有人会对你不利,不致于事先进了一份东西以备用,但是朝廷却认为奶有这个本事,能造出任何书面证据的。”

李益不禁默然,他知道一定是朝廷已知他曾冒了于善谦的笔迹,递呈辞表的事了,这事情有四个人知道,就是自已,高晖,王阁老与卢方,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王阁老不可能泄秘,因为这一来,他就等于自承欺君之罪,于善谦的辞章是王阁老代递的。

是高晖呢?还是卢方?李益在心中斟酌着。

高晖已经了解到他的心思,恳声道:“君虞,关于你能摩仿笔迹的事是令岳密奏朝廷的。”

“什么?会是他?”

李益心中很火,要是高晖泄漏了秘密,他还好过些,因为高晖职责在身,史仲义的事情,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在名义上,李益是兵部派出去的,又是作他的私人代表,却遽尔诛杀边帅,撤换了节度使,那会使他很困扰,尤其是别的节度使,对高晖更加采取不信任的态度了。

万想不到的居然是卢方出卖了他。

高晖道:“君虞,我说令岳泄漏此事绝非空穴来风,而是太子告诉我的,你可以到太子那儿去查证。”

“不必了,我相信尚书公的话。”

“你也应该相信,老实说,你诛杀史仲义的事,对我确是有利有弊,但却是利多于弊,别人都把我们看成了心腹死党,认为奶的一切都是我在暗中支持的。君虞!现在我们是私室相见,不必拘于官礼,大家还是兄弟相称吧,何况你在河西的一切,我也真的替你担当了不少责任,刘学镛初次把消息传到长安,朝廷就面谕我调你回京。”

李益一怔道:“朝廷是什么意思?我是为朝廷出力。”

高晖笑道:“我知道我给了你多少支持,可以说极少极少,但是朝廷却不知道,我也不敢让朝廷知道,你要明白一件事,就是奶的作为,是朝廷之大忌,如果朝廷明白了是你赤手空拳,一个人打出来的天下,你将很危险。”

李益低头不语,高晖再度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个极端的私密,天宝安史乱起,哥舒翰兵败,那是朝廷有意促成的。”

李益震惊了,失声道:“是朝廷有意促成的?这是为什么?那不是拿自己的国祚开玩笑?”

“哥帅不愧为将材,当今一些名将,多半出其帐下,但是此人骄横不可一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廷旨到达时,他连官服都不穿,更别说什么摆香案跪接了,范阳初传兵变,他正在大营中敞服与姬人欢饮歌舞为戏,钦使到连时,他站都没站起来,伸手要了圣旨,就交给一名歌妓念给他听,听完后对钦使说一声:咱们知道了,告诉李三儿放心,安禄山那小子不成气候,只要他过来。咱们会把他打发的。”

“这……实在太过份了。”

“是的,他出身为胡人,礼教上向来很差,朝廷也不便过份讲究。但是这种口气与态度,已失人臣之道,所以朝廷除他之心,较之讨伐安禄山尤烈,但也不敢动他,因为他身拥重兵,当时的将领,多半为其部属,只有忍着,等安禄山兵临潼关,时杨国忠为相,增调给他的士卒都是些跟他不和睦的将领,或老弱不堪的赢卒,以军情惊险为由,把他的心腹部将一一升调他处……”

“难道哥舒翰自己不明白?”

“哥舒翰狂妄,以能战自许,什么样的兵他都不在乎,此其一,而且朝廷又暗遣谋士在他身边,向他进言说这些人平时不听调度,朝廷是想借他的虎威之镇,劝哥舒翰接了下来,就用这些人去跟安禄山拼战,双方对耗。等到把两边的人都拼得差不多时,再召来他的心腹部卒,一攻而克,不仅建下了不世的功业,而且天下兵马,尽归他的属下了。”

李益点头道:“这番话是很动人的,哥舒翰一定会听得进,而且以他的将才,也真能做得到。”

“不错,当时他将兵二十万,有五万是他的亲信,十五万是外调的军队,而安禄山的兵力不过才三十万人,他的亲信部属驻守附近的有三十多万,哥舒翰自己很放心,而且还真有两下子,数度接触奇兵迭出,安禄山折了将近五万人,他只损失了五千多,捷报频传,使他的气势更盛,又订下了一个出击计划。把外调的十多万人分两翼猛攻安军灵宝大营,然后他自己亲率五万亲兵,居中配合,这一战应可成功的,但是杨国忠跟那些将领说好了,出击时佯为力攻,等到他的中军临敌时,两翼忽退,连潼关都不守了,回军保长安,他的五万军却要独力撑拒安禄山二十多万的大军,自然不是敌手,共败之后,只有两三千人退回潼关,朝廷却派人去说他贻误军机,应加赐死。”

李益道:“他不是被擒而死于安禄山之手的吗?”

“那是朝廷的说法,为的是骗骗他的那些旧部而已,但是事机并没有保密,泄出后,那些人哗然而变,投了安禄山,才使得范阳兵变,终成巨祸。”

李益默默无言,高晖继续道:“朝中武将论功业之勋,彪炳之隆,无过于郭老令公汾阳王,其实汾阳王别无他长,懂得人臣之道而已,平生将兵,不下数十度,却从不恋栈,班师回朝,第一件事就是请释兵权,爵进王公,食邑汾阳,却在长安建府第,这才是朝廷心中的好臣子,所以汾阳王虽然鲠直敢言立朝,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更不知有多少人上表章弹劾他,却仍然屹立不动,君虞,你要学学他的样子,才是晋身青云之阶。”

李益忽而笑道:“兄长,朝廷的意思究竟如何?”

高晖道:“有九处边镇,秘密上表,要求杀你。”

李益道:“这个小弟倒不担心,他们敢提出这个请求,朝廷却不敢接受的。”

高晖道:“朝廷犹疑难决,因为老一辈的廷臣中对你反感很深,只有太子一力支持你,说你功在臣家,才堪大用,为国宣劳,平缓边患,不用朝廷一兵一卒,以一介书生,力挽狂澜,惩顽将,诛桀国,镇凶胡,功业之隆,直追汉班定远侯而有过之,骂那些人嫉才,力主重用你。”

李益的脸上也没有现出感激之色,只是淡淡地道:“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高晖轻叹道:“大概也只得如此了,朝廷的立场很难,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说的话自然有相当见地与力量。但那些重臣的意见也不能不顾,他们所持的理由是你过份越权,以下渎上,愚兄只有替你顶上,说是一切都是由兵部决策,你只是受命行事而已,这个理由总算塞住了他们的口,不过有一件事,却使你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