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第2/3页)

萧十一郎道:“我……”

连城璧道:“我本来还想要你到八仙船去,替我杀了最后那几个叛徒,只有那一次的计划,我没有完全成功。”他笑了笑,接着道,“可是到了那时候,世上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我,你就算不去,我也一样可以自己动手。”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故意让我错过了,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动手更方便。”

连城璧道:“我的确喜欢自己动手,无论什么事都是一样。”

萧十一郎道:“那瞎子也是你扮成的?”

连城璧道:“我要让你有一种错觉,认为那瞎子就是逍遥侯,认为逍遥侯还没有死。”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连城璧道:“因为我要把这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冰冰身上。”

萧十一郎垂下头,黯然道:“冰冰……冰冰……她真是个可怕的女孩子。”

连城璧道:“这一切计划大功告成之后,冰冰和逍遥侯就可以真的死了,这世上也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就是天宗的主人,所以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是白璧无瑕、侠义无双的连城璧。”

萧十一郎已经醉了,已经醉得快要倒下去。

可是他却还有一句话要问,非问不可。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支持住自己,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

连城璧道:“因为我要让你痛苦,我要让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温柔文雅的微笑。

他微笑着站起来,扳了扳萧十一郎的肩,道:“现在我要走了,那一百坛酒,我还留给你,可是你最好记住,那也许是你一生之中最后的欢乐,喝完了这一百坛酒之后,你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他没有再等萧十一郎回答,就走出了门,他走出门的时候,萧十一郎已倒了下去。

无垢山庄巍峨如故,耸立在群山中,也耸立在世人心中。

连城璧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花园,整个人都似有轻飘飘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过,不仅是为了多年宿愿一朝得偿,更主要的是,他没有用一分武力,不必凭借武功剑术,就已将名满天下的萧十一郎彻底击败,而且败得那样惨,那样可笑。

至少,他证明了一件事,拥有绝世武功并不一定就是强者,而高超的智慧,精密的算计,才是争雄武林的真正本钱。

不是吗?萧十一郎何等英雄,现在却变成了一条狗。

一条连窝都没有的野狗,癞皮狗。

连城璧真想大笑,这胜利的果实虽然得来不易,但他毕竟还是得到了。

他默默进行着这个伟大的计划,默默忍受着各种心灵肉体上最惨重的打击——包括失去全部财产和最心爱的妻子,如今,一切又回到自己手中。

除了沈璧君。

他相信沈璧君业已投水而死,否则,她一定会重回自己怀抱。

死了沈璧君,却毁了萧十一郎,得失之间,仍然还是划算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尽多比沈璧君更好的女人,却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萧十一郎。

大厅上寂静,灯火通明。

那柄黄金铸成的剑,仍在灯下闪闪发光。

连城璧的眼中也闪亮着异彩。

从今后,无垢山庄将永远成为人们心目中“仁义”的象征,连城璧三个字,也将永远流传不朽,成为侠中之侠,英雄中的英雄。

谁也不会知道连城璧才是真正的天宗第二代,这秘密势将随萧十一郎同化乌有,永远没有被揭穿的时候。

无垢山庄始终是白璧无瑕的,必然千秋万世受后人的尊敬和景仰。

连城璧得意地笑了。

这一刹那,他才真正确定自己是获胜者,多年来的忍耐和屈辱,终于得到了补偿。

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不由自主,又抚摸着那柄金剑。

剑是冷的,他的心却热得可以煮熟一头牛。

灼热的手指触摸着剑身,给他一种清凉的感觉。

他现在太兴奋,他需要清凉使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

突然,他怔住了。

剑身上本来刻着四个字颂词“侠义无双”。

现在,仍然是那四个相同的字。

只是字的顺序有一部分颠倒,变成了“侠义双无”。

颂词下款,本来由当地父老联合署名。

现在,仍然有敬献的名字。

只是名字改变了,换成了“大盗萧十一郎敬献”。

金剑还是原来那柄金剑,除了字迹改变,其他没有丝毫异状。

这表示剑上原有的字,是被人用与“大力金刚手”类似的武功抹去,然后重新刻上现在的字句。

除了萧十一郎,谁会做这种事?

除了萧十一郎,谁有这份功力?

可是,萧十一郎不是已经彻底毁了吗?

难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圈套?

连城璧突然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仿佛由春阳中一下跌进了冰窟里。

一股莫可名状的寒意,忽然从四周围拥过来。

人和心全冷了,冷得可以冻死十头牛。

金剑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连城璧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忽然大声呼唤:“来人!”

人来了,立刻就来了。

连城璧的脸色已恢复平静,一字字道:“燃熏香、备兰汤、设盛宴、传鼓乐!”

熏香、兰汤、盛宴、鼓乐,是不是真的能使人平静?

一个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使自己的情绪平静?

连城璧把自己全身都浸在温暖的浴水里,但他还是觉得全身冰冷。

他从未真的被人击倒过,他绝不是个轻易就被击倒的人。

可是,现在他心里就有了这种感觉。

他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彻底毁了萧十一郎。

他要看着萧十一郎的生命和灵魂,全都毁在他自己的手里。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他唯一真正毁灭了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愿望而已。

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

他想笑,纵情大笑。

他真的笑了,大笑着站起来,赤裸裸地站起来,走出大厅。

大厅里,彩烛高烧,乐声悠扬。

他赤裸裸地,走向一对对回旋曼舞的歌妓。

他一定要尽量放松自己。

因为他知道,这最后一刻已经到了。

不是萧十一郎倒下去,就是他倒下去,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鸿宾酒楼。

鸿宾酒楼里也同样有彩烛,有歌乐,有歌妓。

萧十一郎仿佛也同样在尽量放松自己。

桌上有杯,杯中有酒。

萧十一郎的心里却已没有酒。

他看着连城璧走进来,连城璧也正在看着他,两个人眼睛都同样清醒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