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神偷妙手知何处宝气珠光动盗心(第4/7页)

乾隆二十五岁即位,这时已经做了五十七年皇帝,已经是八十二岁的老人,健康还很不错。不过,他在即位的时候便曾许下誓愿,做皇帝最多做六十年,表示不敢超过他的祖父,他的祖父康熙做了六十一年皇帝。因此准备再过三年,便传位给太子,自己退为“太上皇”。

和珅得任高位,全靠乾隆的宠眷,得知乾隆有退位之意,大为着急,他一面笼络太子,一面培植自己的势力,同时加紧聚敛。他的豪奢,真可说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据说他每日清晨,都要吃几颗珍珠,由专家替他烹调,云是:食珠之后,即心窍灵明,过目即记,一日之内,虽诸务纷沓,其胸中了然不忘。他所食的珍珠,凡色泽稍差的和已经穿过的不用,据前人笔记所载,他所食用的珍珠,最重者一粒价值二十万,轻者一万,至轻者亦值八千!他每日所用的珍珠,有一部分便是南方各省督抚所献的。

关于和珅的闲话带过。且说埋伏在这客店的各派高手,听得抱拙道人说这姓文的竟是和珅的门客,那箱珠宝,就是替和珅押进京的,登时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已从暗黝之处跳出。

那姓文的既不承认亦不否认,他折扇一挥,将抱拙道人的长剑封出门外,冷冷说道:“怎么,你们武当派长幼两辈,还嫌人手不够,要请在场诸位一齐上么?哈,哈,这真是太抬举我了。文某得天下英雄,同来赐教,何幸如之。”

在场的十九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虽然他们痛恨和珅,与抱拙道人也或多或少有点交情,但姓文这少年此言一出,无异端出了一面挡箭牌,登时令得群雄踌躇不前,那几个跳了出来的人又复退了回去。

那姓文的少年折扇连挥,把抱拙道人迫得步步后退。

激战中只听得“啪”的一声,大力神成滔的额角被扇子狠狠地敲了一记,血流如注,抱拙道人与胡乾双剑齐出,一个在前面展剑刺他胸口的“璇玑穴”,一个在背后刺他的“风府穴”。这两人是武当派有数的剑术好手,他们为了解成滔之危,奋不顾身地扑上,运剑如风,当真是性命相搏,凌厉非常!

好个少年,只见他在背腹受敌,双剑进迫之下,倏地一个盘旋,折扇一合,便向抱拙道人的腕骨敲击,抱拙道人“刷”的一剑从他胁下穿过,却没有伤着他,反而被他欺身反扑,连忙晃身疾闪。

哪知姓文少年这一招反扑,看似霸道,实在却是虚招,抱拙道人一时不察,被他吓退,这少年减少了前面的威胁,陡地反手一抓,喝道:“你也给我躺下来吧!”原来他是避强击弱,实际的目标却是胡乾。

胡乾本来也以身手矫捷见长,可是三个人比起来,却是他稍逊一筹,他的剑尖堪堪就要触到那少年的背心,不料那少年的身形一个倾斜滑步,他的长剑已经刺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那少年已是声到人到,只听得“嗤”的一声,胡乾的衣服被撕去了一大幅,露出光半边背脊,虽然没有如言躺下,亦已狼狈非常。

那少年笑道:“好,你的本事要比这大个子高明许多,你要不要歇歇,穿好了衣服再来?”

崔云亮与胡乾交情甚深,这时忍不住拔剑跳下,叫道:“抱拙道长说得对,对付这等权门鹰犬,何须与他讲什么武林规矩,胡大哥,成大哥,请让小弟也来与他一会。”

那少年冷笑道:“好的,武当派不行,再瞧瞧你青城派的,你们要一窝蜂来也好,要车轮战也好,都听随你们的便。”不但神情倨傲,而且听他随口道来,竟似对各人的来历都知得清清楚楚。

胡乾被撕毁了衣裳,无颜再战,只好拉了他的师弟退下,抱拙道人虽然亦觉面上无光,但强敌当前,崔云亮既来相助,自己怎忍让他一人独战?因此只得强振精神,仍然与他向那少年奋战。但他以武当前辈的身份,不但战这少年不下,反而屡次吃亏,也早已有些气馁了。

那崔云亮却是血气方刚,恨这少年倨傲,青钢剑扬空一闪,立即一招“长虹经天”,脚踏洪门,向这少年胸口径刺。

崔云亮已尽得乃师真传,剑术上和内功上的造诣,又要比雷震子那两个徒弟深厚许多,本来武学的术语有云:“刀走白,剑走黑。”即是说用刀宜于正面交锋,用剑则宜于侧袭,像崔云亮现在这样,第一招就踏正洪门,从中路急攻,那是非常少见的。

那少年赞了一个“好”字,折扇一带,使了个“卸”字诀,崔云亮这一剑用足了气力,突然被他的扇子搭着剑脊,顺手一带,不由自已的身向前倾,幸在他已有了相当功力,差不多到了能发能收,随心所欲的境界,脚步刚一踉跄,立即便趁势以脚跟作轴,转了半个圆圈,剑招从“长虹经天”一变而为“随风折柳”,不但掩饰了他失招的窘态,而且变化得非常自然,倘非剑术名家,绝对看不出来。

抱拙道人见崔云亮剑术了得,实在比他那两个师侄加起来还强得多,战意登时复盛,而且为了崔云亮是青城派的,他更不愿在群雄面前坠了武当派的声威,这一来,他不但是与崔云亮联手对敌,而且还含有暗中与崔云亮“比赛”的心意,不由得他不把全副本领尽都施展出来,当真是拼了性命与那姓文的少年恶战。

抱拙道人挟着数十年功力,拼命恶战,比之刚才大大不同,但见他把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剑法霍霍展开,登时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崔云亮初逢强敌,也是全力施为,两人都在奋勇争先,希望能比同伴抢快一步,在那少年的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

不料那姓文的少年,本领竟是深不可测,敌人方面加强,他的本领也似乎突然增强起来,但见他在剑光笼罩之下,依然气定神闲,一柄折扇忽张忽合,张开来时,当作折铁刀用,合起来时当作判官笔使,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数奇诡无伦!饶是双剑夭矫,竟然连他的衣角都未曾沾上。

江南看得暗暗着急,蓦然间心中想道:“抱拙道人说他是和珅的门客,这和珅不就是当年害我义伯的那个和珅吗?我义伯为他吃了十年苦头,这厮是给和珅押运珠宝的。哼哼,我虽与这少年无冤无仇,但为了给义伯出口怨气,我也不能便宜了和珅这老贼!”

江南所想起的“义伯”,便是他结拜兄弟陈天宇的父亲,也即是他的旧主人陈定基。陈定基就是因为上章弹劾和珅,因而被乾隆贬到西藏,做萨迦宗的“宣慰使”的,一贬十年,远戍边疆,几无生还之望,后来好在有保护“金本巴瓶”入藏之功,这才得被召回,官居原职,不久他也就告老退休了(事详《冰川天女传》)。那时,江南是陈天宇的书童,陈定基就是因为怀念江南故乡,才给他起这个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