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小镇聚英豪 金刀杀敌长江逢秀士 银剑诛倭(第4/5页)

于承珠请那书生到船舱坐定,拱手说道:“请问兄台贵姓大名,渡江何事?”那书生道:“小弟姓铁,贱号镜心。家父有病,小弟要赶回台州探望。”于承珠心中暗笑,这书生文弱雅静,与他姓氏可是大不相称。说道:“那好极了,小弟也是要到台州去的。”书生道:“如此说来,渡江之后,咱们还是同路。请教兄台高姓大名?”于承珠毫无顾虑,依实说了。说了之后,忽地心中一动,问道:“听说台州倭寇为患,道路恐怕不甚好走哪。”那书生道:“听说倭寇是在台州沿海一带肆虐,台州城还在官军手中。危险是有的,只是为人子者,父亲有病岂可不回去探视?”于承珠触起心事,想起自己的父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书生道:“兄台叹气何来?”于承珠道:“东南沿海,倭寇荼毒生灵,朝廷又不能保民,是以浩叹。”那书生道:“兄台仁者之心,小弟敬佩。”转过头去。于承珠道:“兄台意欲赏览江上风景么?”只见那书生举袖在脸上一拭,回转头来,道:“小弟眼睛,有点毛病,被江风一吹,不觉泪下,失礼了。”于承珠见他眼眶红润,眼角果有泪痕,本来不以为意,只是听他语音酸涩,竟似忍着泪说出来的,心中又不禁隐隐起疑。

再留神看时,那书生眉清目秀,眉宇间却隐有一股忧郁之气,于承珠心道:“是了,想必是他记挂父亲的病,所以心中闷闷不乐。”正想说话劝解,忽见上流来了一只大船,船头刻成龙形,那条船其大无比,共有两层,船楼上似有许多人,正在那里饮酒作乐,弦歌细细,随着江风送到耳中,于承珠的师父都是博学多才之士,她自幼受薰陶,亦能审音辨律,但仔细一听,这乐声却全不似中原之音!

楼船直驶而来,涌起层层波浪,看得更清楚了,一眼望去,船楼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个个都是身躯粗矮的汉子,于承珠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萝卜头?”楼船上的歌声粗犷之中带有一股悲凉的韵味,于承珠侧耳听时,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依罗哈尼阿与陀,嗤里奴鲁!”那少年书生忽地歌道:“花虽芳馥兮,飘零无依。这是日本樱花歌!”张黑停了划桨,叫道:“不错,这是倭奴的贡船。”

于承珠吃了一惊,道:“怎么任由倭寇的楼船在长江行走?”张黑道:“相公有所不知,倭奴狡猾得很,他们一面在沿海劫掠,一面假借进贡为名,做走私的生意。”于承珠道:“有这等事?”张黑叹口气道:“官家的市舶司还将他们奉为上宾呢。”原来在明朝的正统(英宗)年间,正当日本的“战国时代”,各地诸侯拥兵割据,这些诸侯争派贡船向中国进贡,因为根据明朝“市舶司”(即海关)的规矩,外国贡使带来的“私货”可以免税,那些诸侯便乘此大做走私生意,以图巨利。明朝间起倭寇骚扰的事件,他们便说这是本国的“浪人”,政府无法管辖,其实这些“浪人”十之八九都是得到日本各地诸侯的支持,甚或是直接遣派来劫掠财货的。

于承珠道:“他们在中国地方焚烧劫杀,为什么中国的官员还要待如上宾?”张黑道:“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他们的身份是贡使,本来朝廷规定他们三年只能进贡一次的,每次来的贡使人数也有限制,可是日本各地的诸侯都争着来进贡,每条贡船都贿赂市舶司早些放他们入来。”于承珠摇了摇头,心中无限愤慨!

那条日本的贡船越来越近,张黑道:“咱们快避开它?”于承珠血脉偾张,道:“为什么要避开它,我说迎上去!”张黑使个眼色,道:“相公,你不是赶着过江有事么?这些倭寇的贡船,无恶不作,撞着了它,闹出事来,可不是好耍的。”于承珠本是一时愤激,被张黑提醒,默然不语。

张黑使船如使马,船头一转,立刻掉过方向,霎忽之间,划出十余丈地,忽见江中有一条鱼船,船上有个老渔夫和一个女子,似是他的女儿,正在贡船附近经过,船楼上的那些日本浪人“呀依呜嗳”地乱叫一通,百桨齐划,竟然直追那条渔船。少年书生叫道:“不好,他们要捉这个渔家女。”于承珠大怒,道:“张黑,天大事情,咱们也要碰他一碰。快划回去。”只见那条贡船堪堪赶上,船上有人抛出两条挠钩,要钩那条渔船。张黑用力一划,小船如箭驶过,于承珠大喝一声,拔出青冥宝剑,一剑就把那两条挠钩削断。

贡船上的日本浪人纷纷骂道:“八格牙鹿!”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浪人拔出倭刀便跳过来,于承珠早有准备,玉手一扬,两朵金花破空飞出,一个浪人给打得跌下水去,另一个浪人却跳上了船头,于承珠青冥宝剑一挥,那浪人哈哈大笑,雪亮的倭刀横砍直劈,忽听得“咔嚓”一声,那柄倭刀断为两截。这个日本浪人,是国中的四段好手,自恃倭刀锋利,哪里将于承珠这样一个“小孩子”放在眼内?不料三招之内,倭刀便被削断,呆了一呆,于承珠叱咤一声,刷的一声,剑尖从前心透过后心,飞起一脚,将那倭寇的尸身踢下长江,登时江面染红了一大片。

贡船上的日本武士大叫道:“八格牙鹿,以爹时!”上一句是骂人的说话,下一句却不由得衷心赞好,要知在日本,三段四段的武士虽然不算稀奇,但像于承珠那样交手就连杀两个上段的武士,即算九段的高手,也未必能够。

张黑掉转船头,便想逃走,早有两名日本武士又跃了过来,这两名武士身法极快,一跳上船头,小船登时沉了一截,于承珠见刚才杀得如此容易,不以为意,宝剑一伸,挽了一个剑花,用了一招“虚式分金”,剑锋一颤,分刺两个日本武士,不料那两个日本武士大喝一声,两柄长长的倭刀,一上一下,横劈过来,攻势竟是极为凶猛,于承珠断不能同时削断两把倭刀,若然仍用原式,势必两败俱伤,迫得倒退两步,用轻灵的身法,避开了这两刀,那两个日本武士刀发如风,一抢上来,交叉疾劈,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扑通跌下水去,原来是张黑见状凶险,举起铁桨,向一个日本武士偷袭,这日本武士是六段高手,尤精于柔术,一低头让那铁桨从头顶打过,张黑收势不及,扑到他的背上,被他使出“柔道”中“背投”的绝招摔下江心。

这样慢得一慢,于承珠早已站稳脚步,短剑回环反削,用牵引粘连之劲,将两柄倭刀的凌厉攻势,一一化开,这两个日本武士一个是五段,一个是六段,见于承珠小小年纪,竟然深明借力打力的道理,与他们所练的柔道不谋而合,哪里还敢轻视,三人迅即之间拼斗了十余招,于承珠一步不让,以绝妙的剑法,将两个日本武士迫在船头,不能再前进半步。但这个武士狡狯之极,知道她手中所使的乃是宝剑,两柄倭刀此呼彼应,教于承珠不能乘隙专攻一人,于承珠想在迫切之间,杀两个五段六段的高手,却也不能!这时那条日本贡船又已迫近,离开于承珠的小船,不过十丈之遥了。贡船上的日本水手,又伸出十几支挠钩,只待两船相接,便要立即将于承珠的小船钩住,于承珠只有一双手,势难分出手来抵御。这情势当真是危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