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铁拂尘独战三凶龙吟剑遗赠奇士(第2/4页)

这时天渐黄昏,暮霭苍茫,华山之巅阴沉沉的显得异样肃杀。兵戈之声虽渺,凄厉之音绕林。方复汉、上官瑾随司空照出来,一看战场,只见董绍堂僵直地躺在地上,他的雁翎刀斜插在一块大石头上,没入数寸;白贞一也是尸横黄土,七节软鞭松散身旁。心如神尼见他们走来,微微笑道:“我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给沙鸣远逃脱,又误毙了董绍堂。”

原来刚才她展开空空儿的“展翼摩云”绝招,身躯纵起,铁拂尘凌空击下,一击便中,董绍堂的雁翎刀给她卷出了手,穴道也被拂着。她本来是想拂董绍堂的晕眩穴,将他生擒的。无奈凌空击下,铁拂尘既要当刀剑用,又要当闭穴镢使,加上董绍堂也非庸手,疾加闪避,她竟自拂不准晕眩穴,而拂着命门穴,登时把董绍堂毙了。

那白贞一却是中牟尼珠镖死的,他若不先放七煞钉,还可多活一些时候;他一放七煞钉,立刻惹来心如神尼的牟尼珠。心如用牟尼珠把七煞钉完全钉落,并将六粒牟尼珠分两处打出,分取白贞一和沙鸣远上、中、下三处穴道。

白贞一因自己的暗器七煞钉被心如神尼举手之间尽都打落,怔了一怔,心如神尼的珠镖已疾风骤雨般袭到,他急急抡鞭碰磕,无奈珠镖太小,碰落了两粒,碰不着第三粒,竟给珠镖洞穿了后心的志堂穴,萨回回棍法的嫡系传人,就此一命呜呼。

那沙鸣远却煞是溜滑,他仗着轻功提纵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复有听风辨器之能,一听珠镖声来,骤地身形一纵,跃起六七尺高,恰恰避过了取上盘的第一粒。他借着倒纵之势,鞋尖一挑,凌空又把第二粒珠镖打落。说时迟,那时快,心如神尼第三粒珠镖来时,他已贴地擦身,疾滚入草莽丛中,珠镖把他的衣袖穿了一个小洞,贴肉飞过,给他带了点轻伤,却没打中他的穴道。他外号千里追风,躲过心如三粒珠镖,展开登萍渡水的轻功,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心如神尼对司空照等人叹息道:“这三人本领在当今江湖之上,确属罕见。可惜却做了满洲的鹰犬,以至贫尼也不能不开杀戒了;只是惭愧得很,还是给逃脱了一个。”

司空照问道:“师姐为什么不施展连珠镖法追击他呢?我记得师姐的珠镖绝技,可以同时打出十三粒,分取十三处穴道,而落点先后又有不同。若是如此打法,便纵有绝顶轻功也难躲避!”

心如神尼笑道:“我也是料敌过低,所以才有此失。近年来我自信珠镖打穴,已可百发百中,所以对付江湖恶贼,最多也不会连发三粒。却料不到这厮竟能全部躲过。我既一击不中,也就不愿跟踪追击,再度出手了。”

方复汉见司空照与心如神尼的称呼,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同出一师,便重新过来,以长辈礼相见。谈起来才知道心如神尼每五年便上华山一次,探访师弟,这次恰巧碰见三凶搜山,顺便助了师弟一臂之力。

当下方复汉又拉上官瑾过来与心如相见,心如看了上官瑾一眼道:“这孩子倒是上好的练武根子!眼神充足,英华内敛,步法沉实,看来大约有七八年功夫了吧?”

方复汉陪笑道:“承神尼谬奖了,他不过胡乱跟晚辈学了五年。”

心如神尼啧啧称赏道:“这就很不错了,你须得好好调教他呢!”

方复汉趁机说道:“就是为了这孩子,晚辈才带他上华山找寻司空大哥,晚辈武学平庸,生怕白误了这孩子的资质,所以想把他转到司空大哥门下,刚才曾与司空大哥提过,还未知道他的意思。”

心如望着司空照笑笑道:“这孩子你还不满意?”

激战多时,天色已晚,山风陡起,百鸟归巢。司空照对众人笑了一笑,先不回答心如的话,指着面前的石洞说道:“平白给这些兔崽子扰了这么些时候,大家都已累了,先请到山居歇歇再谈。”

司空照的石洞,四壁萧然,只横着一张木榻,挂着几张豹皮。司空照将豹皮自壁上取下,铺在地上,燃起松枝,招呼众人坐下之后,再摸索出一些干粮,取出一个盛满水的大葫芦款待宾客。

席地而坐,荒山夜话,司空照才缓缓说道:“山居穴处,我已成了野人了,方老兄,二十年不见,多谢你数千里外赶来,我却只能如此简慢招待。”

方复汉愕然问道:“司空老兄,怎么你倒和小弟客气起来了?”

司空照正色答道:“我不是和你客气。我是让你看看我这里的情形。你要把爱徒转让给我,我虽年朽,老眼无花,上官世兄是练武的好根子,我入眼便知;心如师姐也盛赞令徒。得此徒弟,尚有何不满之处?只是他的神气颜容,分明是个公子哥儿,我怕他挨不了这苦。”

方复汉正待替爱徒分辩,上官瑾已倏的起立,蓦然下跪,就向司空照行了拜师大礼,高高兴兴说道:“师父,若只是为此,请师父无须顾虑,弟子别无所长,挨苦倒是挨惯了的。”方复汉这才把上官瑾原是落第秀才,并非公子哥的事实告诉司空照他们,方复汉还告诉司空照道:“这孩子最仰慕翼王为人,听说你是翼王知交,无论如何都要磨着我带他出来。”

提起翼王,大伙儿不禁黯然良久。司空照眼角闪着泪光,看了看上官瑾道:“翼王‘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的抱负,恐怕要等到你们这一代年青人来实现了。”

上官瑾惶然答道:“弟子对翼王抱负,愿毕生以赴,至于成败,只有在所不计了。”

司空照哈哈大笑道:“好,你能够这样,就不愧是我的徒弟!”他这才正式认上官瑾为徒。

方复汉与心如神尼在华山与司空照相聚经旬,这才分手。他们谈往事,赏山景,相处极欢。可是谈起往事,司空照却不禁深自悔恨。他说:“翼王当日,远离天京。挟数十万大军,独走西蜀,铸成大错;我却因意见不同,就飘然远走,直到翼王危急时才去见他,真是毕生恨事,也一样是极大的错误。如果自己不走,留在翼王身边,也许多少对他有所帮助。”他痛恨自己少年的狂生习气,上官瑾听了,分外悚然。

方复汉与司空照分手后,又秘密地与太平天国的一些遗老相晤。而上官瑾自此就跟随司空照在莲花峰习技,他性之所近,对司空照的点穴打穴功夫,特感兴趣。

因为上官瑾不是自幼习武,又是读书人出身,在气力方面,未免吃亏。好在司空照是武学名师,他因材而教,传授上官瑾“一巧降十力”的武功秘诀,尤其是点穴打穴功夫,更是倾囊传授。他从认穴开始,将人身穴道图解,要上官瑾记得烂熟,进而用皮人做模型,教上官瑾点穴,直到上官瑾能闭目骈指,无不如意为止;再教用暗器打穴,扛着皮人,展开轻功身法,要上官瑾按皮人穴道来打,直到百发百中为止。然后再教上官瑾用兵器打穴,这步功夫,最是难学,因为打穴是与敌人短兵相接时用的。敌人是活动的,不可能静止在那里挨打,因此必须在敌人变化莫测的招术中,欺敌进招,一面动手,一面认清穴道,才能准确出手。所以当世名家,鲜有精于打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