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千里求援援未至十年避祸祸难除(第3/5页)

窦令符捋了捋须,沉吟半晌,说道:“这可令我越来越糊涂了。好吧,我且从头说起。”

“前几年有个朋友说在长安闹市之中,曾见过你匆匆走过,因此我猜度你大约住在长安附近,便和摩勒来找寻你们。三天前在凤翔山道,却和安禄山帐下的八名高手遭遇,恶斗了一场。”

窦线娘问道:“你和安禄山也有仇么?”

窦令符笑道:“你离开绿林不到十年,怎的连这个也不懂了。咱们窦家,就正是在安禄山管辖下的地区做强盗,要么就受他招安,要么就要与他作对,这不是很简单么?”

窦线娘笑道:“这我懂得。不过,我离家之时,安禄山还没有做节度使。我尚未知道咱们窦家正在他所管辖的地方。”

窦令符道:“我们非但不受他的招安,在他兼范阳节度使那天,四弟还曾和他开过一个玩笑,偷了杨贵妃送给他的一件名贵狐裘,因此他早就想收捕我们了。王伯通和安禄山帐下的田承嗣,以前是黑道上的好朋友,田承嗣投归安禄山之后,王伯通与他仍暗通声气。所以,据我猜度,这次我们在凤翔山道突遭安禄山手下的人围捕,大半就是王伯通这厮通风报讯的!”

段珪璋心道:“绿林中也有高下之分,我这几个舅子不屑同流合污、暗通官府,到底比王伯通胜过一筹。”

窦令符续道:“安禄山那八个卫士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武功亦非凡俗,其中有一个叫做张忠志的,以前亦是黑道中人,手使一对虎头钩,最为厉害。我右臂上的伤痕,就是给他的虎头钩划破的。”

铁摩勒笑道:“三叔,你总是欢喜把敌人说得厉害一些,若非你老人家故意卖个破绽,那姓张的如何近得你的身前?”

窦令符正色道:“摩勒,像你这样年纪,最容易犯轻敌的毛病。这个毛病不改,将来定吃大亏。须知绿林中的教训是:临敌之际,取胜第一,越快得胜越好,免至多生意外。纵使是狮子搏兔,也该用全力。何况咱们不是猛狮,对方亦并非兔子呢。

“就以那天的情形来说,我身上有白眉针的毒伤,对方合围之势已成,看得分明,他们是想拖垮咱们,若不是我故意卖个破绽,诱那张忠志上当,只怕还未必容易突围呢。像你那样强攻硬拼的打法,实在危险得很。”

教训了铁摩勒之后,窦令符回过头来说道:“我恨那张忠志以盗捕盗,同类相残,诱得他近身,立即施展霹雳掌的绝招,一掌打断他的肋骨,但他趁着我的破绽,居然能够扎我一钩,也算得是强悍的对手了。”

窦线娘道:“那八名卫士里面,没有田承嗣和薛嵩在内?”

窦令符道:“田、薛二人是大将身份,当然不在其中。也许是他们以为有八个人对付我这个老头子,足已够了吧。”笑了一笑,又道:“幸喜他们不是怎样看得起我,要是田、薛这两位将军亲自出马的话,我元气未复,断断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怕今晚已不能和你妹子相见了。”

窦线娘有点诧异,问道:“三哥,那你刚才说的……”窦令符早知其意,立即把话接下来说道:“你是不明白我刚才何以要先提及这两个人吧?那天我无缘与这两位将军相会,可是今天晚上,却见着了!”

段珪璋也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今天晚上?你是在哪里见着他们的?”

窦令符道:“就是在这个村子里,还不到一个时辰。”窦线娘道:“这是怎么回事?”窦令符道:“你别忙,且听我按着次序说下去。”

窦令符接下去道:“过了凤翔山道,恰好在元旦这天,我到了你们的村子,碰上了安禄山的大队人马,正赶着要上长安,给他的贵妃娘娘拜年。

“我老头子是惊弓之鸟,不敢多惹闲事的了。赶紧在山谷里藏起来。这小子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跑到谷口去瞧热闹。”

铁摩勒接着说道:“幸亏我出去瞧热闹,我一瞧就瞧见了姑丈,姑丈把老羊皮袄蒙着了头,脚不离地,步履安详,却走得甚快,一瞧就瞧出是个具有上乘武功的人。”

段珪璋心中一凛,想道:“这孩子好厉害的眼光。糟糕,我一时心急,走快两步,结果给他瞧破。他都能够瞧出我具有上乘武功,安禄山的随从高手,想来也会瞧得出的了。”

只听得铁摩勒续道:“后来就发生了安禄山的卫士马踏孩子的事,我忍不住把那几个孩子救出来。”

窦令符笑道:“幸亏他们忙着赶路,没功夫捉拿你。不过,也幸亏你瞧出了姑丈的武功,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就住在这个村子呢!”

窦令符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摩勒一说,我就猜到是你。摩勒见你走进村头那家人家,我以为便是你们的家。”

段珪璋道:“那么你们是到过史家的了?”

窦令符道:“不错,我们正是在史家门口,看见了田承嗣和薛嵩。”

段珪璋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们有没有进去看?我那史家大哥不知如何?”

窦令符道:“我还瞧见一个年约四十、白脸无须的书生和他们在一起,谈笑甚欢,这样的情形,我还敢进去吗?”

段珪璋大大吃惊,忙问:“你可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窦令符道:“我和摩勒躲在松树上,那时他们正在跨上马背。我只听见那薛嵩说什么:大帅一定给你官做。后来又隐隐约约听得他们提了两次:段先生,段先生。他们已经放马疾驰,话语听不清楚,似乎他们对这位‘段先生’好生敬慕!”

段珪璋道:“怪不得你以为那两个家伙是我的朋友,后来怎样?”

窦令符道:“还有怎样?你那位史大哥和他们走了,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家,于是到村中每一家窥探,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你们。”顿了一顿,冷冷说道:“要不是我还认为你有几分亲戚的情分,我也不敢来见你了。好吧,我所见的我都说了,放不放我走,那就由得你了!你若是要拿我去给安禄山作见面礼,就请动手吧!”

“动手”二字,刚从窦令符口中吐出,猛听得段珪璋大叫一声,箭一般地射出门口,窦令符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你、你、你当真……”他只当段珪璋当真要去告密,对他不利,急切间无暇思索,也赶忙逃出段家。

他这句话未曾说完,脚步刚刚跨过门槛,衣角已被窦线娘拉着,只听得窦线娘大叫道:“三哥,你好糊涂!”

窦令符道:“怎么?”窦线娘道:“要是他要对你有所不利,还不亲自动手吗?岂有在这时候还去邀人,难道他不预料到你们会马上逃走?”

窦令符的江湖经验比妹子丰富得多,窦线娘所说的道理简单明白,他当然也会想到,只因一时惊惧,故尔失态,如今一想,果然是自己的糊涂,遂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铁摩勒正在拔出一柄精光耀目的匕首,对准窦线娘的背心,原来他以为窦线娘不顾兄妹之情,要将他的“三叔”留难,故此准备在必要之时,便与窦线娘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