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龙虎斗京华风雨满中州(第4/8页)

卢继宗倒的确不是岳君雄羽翼,而是他心切师仇,几十年来苦练一门绝技。他也不大清楚谁是谁非,也不打算帮任何一边,只是他见有宏真上台,就要来打擂。而且他正是想在万目睽睽之下,替师门报仇,让自己出头,如何肯听宏真和尚的劝。

他听了宏真的话后,把佛手拐重重一顿,又冷笑道:“说得这样容易?我的师父因你而死,我忍了三十年还不够吗?

“你要我轻易罢休可是不行,你当初怎样对我师父,我也得怎样还你。你叫我师父吃了一掌金豹掌,我必得打回你一记佛手拐。以拐换掌,这便是三十年的利息。

“至于什么擂台之事,谁是谁非,我通通不管,你要我不插足擂台,那行,你先当众宣布,输了这场,不敢与我对打。然后咱们再找一个僻静地方比试。”

宏真一听,此事已成骑虎。若在别个地方,要他认输,他一定愿意,他几十年来古刹青灯,还有什么争名好胜之念。但此时此地却非比寻常,擂台不知尚要打多少场,照卓不凡宣布,两方所同意的规矩是:若有一方不肯服输,就以那方胜场多的为胜。自己认输不紧要,但若因此累了丁晓这方输场,如何对得住柳剑吟,如何对得住江湖侠义?何况自己此来是代表嵩山少林寺,又如何能在擂台之上,损了师门威望?

宏真心想,输是不能认输的。但若打起来,自己又真不忍再伤他,但若不伤他,要将他打下擂台恐也很难。看他身法步法,眼神充足,英气内敛,武功想已大有进境。

宏真皱眉瞪目,兀自打不定主意。台下已是一片鼓噪。岳君雄的人,见宏真低声说话,似露惧容,他们听不清楚擂台上说什么,以为宏真害怕了这条汉子,因此齐齐嚷道:“擂台不是叙旧之场,打擂更不是对亲家,怎的那秃驴兀是不动手?”

卓不凡、杨广达见他们絮絮不休,也觉得很是尴尬,正想叫他们快点决定:到底打是不打?只见宏真和尚把直裰脱下,随便摆了个门户,说道:“老弟,你把贫僧逼得没法,你请进招吧!”

卢继宗瞪了宏真一眼,忽然喝问道:“你是要用双掌来对俺的佛手拐?”

宏真和尚笑道:“俺出家多年,不惯舞刀弄剑了,老弟,你随便招呼吧,别客气。”

卢继宗怒极,骂道:“秃驴,你伤害了俺的恩师,现在又小觑我。”他双拐一分,随手亮式,“双龙入海”,佛手拐往外敲击。宏真和尚微微一笑,身随拐走,明是走势,似将闪躲,竟突地横身猛进,左掌略按卢继宗右拐,一个翻身反臂,便疾向卢继宗斜肩带背劈去。卢继宗急往下塌身,藏头缩项。宏真已是在他面门虚晃一掌,又收回来了。他还是不愿下辣手打伤卢继宗。

可是卢继宗却怪,他闪过一掌之后,却并不长身展拐,却趁势突地肩头着地,往下便倒,身躯随着双拐旋转起来,好像轱轳一样,在擂台上疾转,双拐也贴着台面盘打,狠狠向宏真和尚滚来。

宏真和尚见他展开“地堂拳”功夫,也不禁骇然一跳,急展开闪、展、腾、挪的小巧功夫躲闪时,只见那卢继宗竟浑身就像圆球一样,盘旋腾折,腕、胯、肘、膝、肩不论哪一部分,一沾台面,立即腾起,而且配合他的双拐,只要一拐支台,便可身不沾“地”,比普遍的“地堂拳”身法,更显得轻灵飘忽,毫不费力。他的双拐、腕、肘、膝都可用来打击敌人,而且专是向下盘敲击。

宏真和尚徒手作战,竟是非常费力。他似乎没有学过破“地堂拳”的功夫,竟给卢继宗迫得连连后退。这时台下一片彩声,岳君雄的人以为宏真和尚准会输了。

宏真和尚在给迫得连连后退时,听得台下彩声一片,面色倏变,蓦然一声长笑,身形骤换,战术更张;他双腿疾发,展开了“鸳鸯进步连环腿”的功夫,双足交腾,穿拐进招,竟是既快疾,又有力,跌荡之间,显得下盘功夫,十分坚固。

宏真就只凭一套“连环腿”的功夫,已反客为主,倒迫得卢继宗反退回去。这两人一进一退,一个在台上乱滚,双拐盘旋;一个作势擒拿,双腿跌荡,台上台下看得眼花缭乱。忽然不知怎的,明明是宏真和尚占了优势,却突见卢继宗右拐上撩,竟给他一拐击在宏真的左股上,卜然有声。众人大吃一惊,却又忽地听得一声狂笑,卢继宗已滚出一丈开外,猛地翻身坐起,他的右拐已到宏真和尚手中,只见宏真双手用力一拗,把那精钢铸造的佛手拐拗成两截,抛到台下去了。

宏真和尚迈步向前,笑道:“老弟,俺已受了你的一拐,你的气总可消了吧?”卢继宗面色青白,不发一语,持着单拐一步一步走下台去。宏真向卓不凡等微一稽首,也径自纵下擂台。这一场只看得台上台下齐都纳闷。

原来宏真既不愿输,又不愿伤卢继宗。他一心想的,只是如何化解,因此在初斗卢继宗的“地堂拐”时,要不赢不输,就分外费力,几乎给卢继宗迫下擂台。后来他见不是办法,把心一横,才施展出连环腿绝技,将卢继宗迫退,可是他还是一面打一面想:要怎样才能下台,使两方面都好过,因此他故意让卢继宗在不是要害的地方击中一拐,再施展金刚大力手法,将卢继宗的一支佛手拐拗折。

做裁判的卓不凡和杨广达都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商议了一会,才由卓不凡出来宣布:这一场算是打和。因为双方都不是被打下擂台的。一方中了一拐,但另一方却给拗折兵器,刚好扯直。

宏真和尚在擂台上给卢继宗卖了个大面子,他和卢继宗之间的冤仇,果然如愿化解。因为卢继宗自己说过:要化解,除非宏真吃他一拐,以拐换掌算是三十年的利息;而今宏真和尚当真给他打了一拐,他是再也没话说的了。

岳君雄见接连打和两场,虽未得胜,也未落败,心中很是欢喜,想趁势胜回两场,遮遮面子。当下就示意要擅于打穴的好手古飞云出阵。这古飞云年过六旬,还是精神健铄。他是清宫卫士胡一鄂的师叔,胡一鄂给娄无畏削了一只手指,不敢参加打擂,却请师叔出来帮场。

古飞云一跃上台,就亮出了一对判官笔,这判官笔是专门打穴的兵器,共长一尺八寸,普通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点穴兵器却是“一寸短,一寸险”。他一亮出判官笔,台下群雄就知此人本领不弱。

点穴、打穴的功夫,在武学中是一种非常难学的技艺,海内点穴打穴的名家,寥寥可数。古飞云这一亮相,独孤一行已知道他的来历,这人有几十年打穴功夫,恐怕很难对付,自己这边虽有四川的打穴名手罗焕先在场,但罗焕先比古飞云晚了一辈,独孤一行恐怕他的火候不够,若万一落败,可伤了四川罗家打穴的威名。他不准罗焕先上去,却自己站了起来,想亲自去打这一场,用擒拿手来斗古飞云的判官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