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龙虎斗京华风雨满中州(第3/8页)

宗达陀喇嘛知道云中奇的虬龙鞭和自己的藤蛇棒同一路数,看云中奇一出手便用摔鞭手法,搂头盖顶地砸下,冷笑一声,双肩一晃。藤蛇棒扬头坐尾,猛抖起来,“金蛟锁柱”,向鞭身便缠,他是诚心硬碰硬斗。

云中奇不知敌人虚实,未过招,先防败。他不待沾上,立即一挫腕子,把虬龙鞭猛地掣回,一个“怪蟒翻身”,刷的一个“盘打”,从左往后一翻,虬龙鞭直似神龙夭矫,旋风似的照敌人右肩扫来。宗达陀也自不弱,将棒一旋,“倒踩七星”,身似飘风,“巧步旋身”,连人带棒,倏地转到云中奇背后,手起棒落,“横江截浪”,呼的一声响,便向云中奇拦腰扫去。

云中奇身经百战,屡逢大敌,更兼“听风辨器”之术,他见敌人一旋,早已留神背后,一听声响,连头也不回,反手一鞭,直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便压棒身,卷敌腕。宗达陀大吃一惊,急用“卧地龙”之势,往下一杀腰,贴地拧身,闪开了云中奇招数。说时迟,那时快,云中奇早已旋过身来,竟施展开“彩凤旋窝”,“云龙掉首”,“连环盘打”,三旋身,三猛招,缠头、鞭腰、绕两足,一招接一招,狠狠攻来。

不料宗达陀喇嘛棒法竟也非常精湛,他以“蜉蝣戏水”身法,略一闪过,也同时展开了进手的招数。他这条藤蛇棒,共分磨、打、推、转、圈、滑、劈、压、缠、拿、锁、扣十二字诀,忽棒,忽鞭,又可当链子枪用,变化倏忽,和云中奇斗在一起,竟是半斤八两,各不相让。

藤蛇棒斗虬龙鞭,鞭迎棒去,疾似惊霆,虎斗龙争,斗了几十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两人在擂台上跑马灯似的你攻我守,我进你退,不知不觉从台中央直打近台边。宗达陀心中暴躁,杀得性起,猛地虎吼一声,“夜叉探海”,手起棒落,直取云中奇的天灵盖,他似乎忘了护身要诀,只顾进取,下盘大开,云中奇大喜,略一闪身,一沉鞭头,“乌龙掠地”,便向宗达陀双足绕来。哪知宗达陀是存心硬拼,倏地双足纵起,待云中奇的鞭一挺时,他迅速着地,沉棒一圈,鞭与棒竟纠缠在一起。他脱身鞭影之外,用尽全力,用力一扯,那边云中奇也用力一拉,两人都是内外功夫都几近达炉火纯青之境的人,这一用力,少说也在千斤以上,那刀剑所不能断的虬龙鞭与藤蛇棒,竟都“逼卜”一声,断了一截。骤失重心,云中奇和宗达陀都同时跌下擂台,各自拿着半截鞭棒,怔怔的在喘气。

一声钟鸣,这回是卓不凡出来宣布,两方都不胜不败,既同跌下擂台,就应算是平手。

这一回岳君雄这边的人,虽未得胜,却是眉飞色舞,因为竟把云中奇这一大劲敌,打下擂台,虽然自己的人也给他打下,总算吐了口乌气。正得意间,忽见丁晓这边,一个方面大耳的和尚,猛地已跳上擂台,他们一看之下,又不禁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原来这个方面大耳的和尚,是嵩山少林寺的高僧宏真和尚,当时少林、武当两派,传人最多,声势最大,尤以少林派,更分为四支:福建莆田、河南嵩山、南海少林、峨嵋少林。四派都代出名手,声闻南北。其中嵩山少林寺,更被称为“武林总汇”,据传有七十二种绝技,每种绝技,都能独步江湖。只谈掌法,少林寺中便有铁沙掌、黑沙掌、红沙掌、金沙掌、金豹掌、铁琵琶、铁扫帚、般若掌、长拳等九种,南北各派暗器约有四十多种,少林寺中便占了二十多种。而这宏真,又是嵩山少林寺达摩院的高僧。岳君雄这边的人,震于少林寺的大名,又知道宏真的来历,所以他一上台,已是先声夺人。

岳君雄正待请他倚靠的噶布尔大喇嘛出战,忽见人丛中窜起一人,也不过来与他打招呼,便径自纵上擂台去了,这人约摸有四十多岁,五短身材,满嘴络腮短须,相貌丑陋,可是身形步法,显得很是利落。岳君雄这边的人竟没一个认识他,大家都很纳罕。

这人一上台,便拔出一对精钢打造的“佛手拐”,亮了门户,一声冷笑道:“大师,别来无恙?”宏真定睛一看,这人相貌好熟,再一想,蓦然忆起一人,也不禁愕然惊顾。

宏真今年六十岁,他并不是自幼出家,他做和尚还不到三十年。三十多年前,他是嵩山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年纪轻轻已经学成技艺,离开师门在江湖闯万,投到一家镖局做事。当时武林中门户纷歧,互相标榜,也互相非议。那镖局里原有一位武当派的武师,叫傅图南,在镖局中很有面子,宏真来了,他颇感不悦。有一天互相夸耀门户,傅图南道:“武当派和少林派,虽渊源极深,但武当已是取少林所长,舍少林所短,另创内家正宗门户,比少林要强得多了。”宏真那时,初出江湖,少年气盛,听了大为不服,说:什么“内家”“外家”,其实只是武当派造出来,骗外行人的。天下武术派别,虽各有特长,但都要练气练力,每一派都有杰出人士,不能说这一派必定胜过那一派,更不能说“内家拳”就必能胜过“外家拳”。两人互相讥贬,争持不下,比起武来,宏真一个收不住手,用金豹掌把傅图南打伤,傅图南因受了内伤,不能再练武功,过了几年,就郁郁而死了。宏真经过这件事后,十分后悔,他又因接触到一些江湖义士,醒悟到保镖只是为达官贵人卖命,殊为不值。因此他在悔恨之下,这才跑去出家,想在古刹青灯之旁,深深忏悔。

哪知傅图南还有一个弟子,因师门恩重,矢志报仇。傅图南死后,他曾来行刺过一次,可是不是宏真的对手。但宏真既伤其师,自不忍再伤害他。宏真倒是再三道歉,虽把他打败,却反求他原谅。但傅图南的弟子却是一个怪人,他一句话不说,既不道谢,也不谅解,就跑开了。这场冤仇,一直没有化解。不料三十年后,宏真和尚在擂台上又碰到他了。

那上台应战的人,正是傅图南的弟子卢继宗。宏真和尚先是愕然一惊,随即敛手说道:“老弟,三十年前的旧事,至今尚未忘怀吗?当年俺误伤令师,事后十分后悔。‘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令师不是死在俺的掌下,而是后来病死的。三十年前我已向老弟再三道歉,现在也仍然向你道歉。甚至照江湖规矩摆谢罪的和头酒都行。老弟,这段梁子,总可揭过去吧。

“不过你我的事情,要等擂台结束之后才能办理。贫僧此来,要争的是江湖道义。这是大事,你我之间的纠纷却是小事。老弟,他们两方打擂之事,你不会不知道,何苦凭空插足其间,难道你也是岳君雄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