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大漠现神尼残月映侠女(第2/8页)

然而那凶徒非但没能得手,反吃了大亏!别看那老尼姑一派龙钟老态,动起手来,可真疾如飘风,她身形略闪,燕尾镖便已全部打空。而就在这一闪之时,她的铁拂尘也早搭上了凶徒的锁子枪,只那么略略一带,那枝锁子枪已脱手而飞,不知给她抛落何处!而那使锁子枪的凶徒,也给她的拂尘,轻轻拂了一下,登时全身酸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当时窜下深谷的凶徒,一共五人,都是功夫比较好的。当老尼姑与使锁子枪的凶徒动手时,其余四人也已疾驰而上。但老尼姑手法,疾如闪电,只举手之间,就把使锁子枪的打倒,其余四人还未来得及赶上,而老尼姑又已冷笑一声,左手一抬,幽谷中又发出了刚才那种奇怪的声音!那老尼姑喝道:“叫你们尝尝牟尼珠镖的滋味!”

声到镖到,这珠镖其实只是黄豆大小的念珠,在苍霭沉山,夜幕将垂之际,老尼姑一手四珠镖,竟同时打中了四个凶徒的软麻穴!

老尼姑举手投足之间,将一众凶徒完全制服。她嘿然笑道:“鼠辈不知道我的来历,难道连牟尼珠镖也没听说过?听了牟尼珠镖的传声,居然还敢动手?不能不给你们吃点苦头了!不过,我佛慈悲,贫尼不愿取你们性命,你们去吧!”说罢,到每人跟前,轻轻举脚一蹬,众人立觉酸麻消失,站得起来了。老尼姑一面为他们解穴,一面又笑道:“性命是给你们留下来了,但却也不能让你们再有武功去为非作歹,我给你们解穴,顺便也给你们留点内伤,你们以后再也不能练武,或者做过劳的工作了,安安分分的好好做人,内伤便不会发作;一旦练武或过度用力,三天之内,准保你们呕血而亡!那时你们须怪贫尼不得!好了!你们去吧。”

众凶徒俱都骇然,只得低首俯耳的从谷底寻路而出。那使锁子枪的跟随胡一鄂日子较久,江湖阅历较深。他一听老尼姑说出牟尼珠镖的话,猛地省起十余年前,本门一位师伯曾告诉过他;少年时曾听江湖同道提及一个不知来历的老尼姑,好像是从塞外来的,很少在中原露面,但一露面准保有强梁吃亏。据说那老尼动手只凭一枝拂尘,几枚念珠,念珠专打人身穴道,而且在她要发珠镖之前必定先来“珠镖传声”,先虚掷一粒直上遥空,再发一粒和前一粒相碰,珠镖中空,迎风有声,两粒相碰,其声更厉害。若在场的人,听了“珠镖传声”,即行停手,她定会从轻发落,若还恃强不服,准会大吃苦头。她的铁拂尘也煞奇怪,软软的好像一丛马尾,却能抵敌刀剑。不知出于何家何派,没人知她的路数。她的铁拂尘可作五行剑,可作藤蛇鞭,而且她还独创了拂穴之法。

原来武林之中,关于点穴的本领,从来只分两派,一派是用兵刃“打穴”,用的多是点穴镢、判官笔、铁烟杆之类的兵器;一派是“点穴”,在交手时,全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骈指如戟,去点敌人的穴道。例如云中奇、胡一鄂都是打穴的能手,而柳剑吟、独孤一行、娄无畏等则精擅点穴功夫。但那位不知来历的尼姑,既不是用兵刃打穴,也不是用手指点穴,而是用拂尘去“拂穴”,她只要用拂尘轻轻一扫,同样也能封闭敌人的穴道。据传有一次她独战三十个为非作恶的剧盗,她的铁拂尘在刀剑丛中飞舞,结果一大堆刀剑脱手而飞,而且每人都给她拂了穴道。

只是这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近几十年来已无人再见她的踪迹。而且几十年前有人见她时,已是年纪老迈,大家都以为她早已死了,不料她今晚竟会在此地出现。使锁子枪的凶徒,一想起正是此人,真是吓得魂魄全飞,回去后和众凶徒果然都改邪归正了。

再说老尼姑发放了众凶徒之后,再伏下身来,只见柳梦蝶星眸已闭,气息如丝,伤口血珠汩汩流出。老尼姑急抚她的酥胸,见柳梦蝶心跳未歇,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尼姑便给柳梦蝶止伤敷药,可是柳梦蝶失血过多,又受敌人猛然当胸一拳,受了极大的震荡,虽然老尼姑给她止了血,还是不见苏醒。看情形,纵有良药,也要昏迷几日了。

老尼姑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微笑起来,喃喃自语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几十年来我总想寻一个传人,但寻来访去,都找不到一个当眼的女娃,这小姑娘武功已有根基,又是出自内家正宗,真是良材美质。这样的人不收归门下,还要往哪里去找?”老尼姑竟一低头,就把柳梦蝶背走了。

柳梦蝶在老尼姑背上伏着,昏昏沉沉的过了好多天,恍惚中只觉得似在云雾里行走。这也是老尼姑的绝顶轻功,给柳梦蝶在昏迷状态中留下的幻觉。

到柳梦蝶神智微清,睁开眼睛时,她已昏迷六天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华严楞伽佛像列前,烛影摇红,香烟闪闪,自己竟置身佛堂内了。再一望,身边还有个和蔼慈祥的老尼姑,在拂照着自己。柳梦蝶努力思索,好容易才想起自己曾被敌人一拳击中,不知怎的,竟会来到此地。

“莫非是梦?”柳梦喋又用力咬了咬嘴唇,却还有痛觉,分明不是梦了!这时老尼姑已缓缓说道:“小姑娘,你还未痊愈,不要动身,不要说话,好好再躺几天,我再和你说话。”

过了几天,柳梦蝶已能起床,缓缓试步,老尼姑扶着她,走出寺门。此时已是初夏时节,塞外积雪融化,草原风来,拂面不寒,风中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柳梦蝶迎风瞩日,不觉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柳梦蝶放眼一看,只见塞外风光,远殊关内,更奇怪的是草原白皑皑的,那些草竟都是白色的;只有在寺门不远之处,有荒冢一堆,却是青草离离,十分可爱,宛如白茫茫的大海中浮现一片绿洲。柳梦蝶不禁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尼姑微微一笑道:“这里已经是离开武邑三千里外的绥远境了。这个地方是塞外有名的大黑河河畔,那个荒冢就是绝代美人王昭君的墓。大黑河畔,地多白草,只有此冢独青,所以又名青冢。杜甫有首诗道:‘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所指的就是这一荒冢了。大概是昭君墓周围一带,地质不同,水草特别丰饶的原因吧?”

柳梦蝶一来从未出过家门;二来平日习武,读书不多。现在到了塞外,眼界开阔;听了老尼姑的话,才真正体悟到这世上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一种青年人的求知欲,便本能地油然而生,她看着老尼姑慈祥的颜容,不觉又多出了一种敬爱。

那老尼姑见柳梦蝶看着周围景物,好像处处觉得新鲜,因而微微笑道:“这里的景色还不算奇异呢!我的师祖在蒙藏共建了三个佛寺,一在外蒙的伊索昭盟;一在藏边的札什伦,还有一个就是此寺。在伊索昭盟,春天的跫音,要在五月下旬才听得到;而那时在江南,已是荷盖亭亭,榴花照眼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