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这会儿离就寝的时间还早,贺文璋没什么事做,往日陪他说话的媳妇又不理他,便叫丫鬟们拿了纸笔过来,写起话本来。

屋里的丫鬟们做针线的做针线,打理杂务的打理杂务,还有的陪于寒舟一起逗猫,热闹而不乱。

贺文璋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渐渐的,心里的气也消了。总归她高兴就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于寒舟抱了猫往里面去,贺文璋跟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想起昨晚她哄猫的殷切,内心控制不住的又开始翻涌。

他没办法再骗自己。

他酸了,他吃这只小猫崽的醋。她以前都围着他转的,现在眼里全是小猫,他很不高兴。

可是让他不高兴的还在后头,只见上了床后,于寒舟不仅如昨晚一般哄着小猫,还给小猫哼起了曲儿……

贺文璋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他送给她的小猫,她喜欢小猫,就是喜欢他。他不停对自己说着,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于寒舟哄睡了小猫后,就轻轻收回手,调整着姿势躺好了。察觉到旁边的人还没睡,她想起之前他扶她的事,便道:“去正院用饭时,多谢你扶了我一把。”

贺文璋一心生小猫的气,竟忘了发生过这件事,当时托住她的手感顿时涌现出来,热意从手的部位一直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如喝多了酒,醉醺醺,轻飘飘的。

“没事,应该的。”他轻声说道。

于寒舟便感慨了一声,很高兴地道:“你身体好多了啊,轻轻松松就把我扶住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可沉着呢。”

贺文璋心说,他好歹是七尺男儿,堂堂大丈夫,扶她一个弱质女子有何难的?不过,她这么夸赞他,还是让他很高兴,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不值什么。”

话落,空气陷入安静。

贺文璋有些懊恼起来,他真是太不会说话了,这让她怎么接?

正想着要说什么,就听她又开口了,却是轻声说道:“你跟母亲说,是你想养猫。”

这话是陈述句。

贺文璋心头动了一下,抿住了唇:“嗯。”

“你怕母亲不同意,是不是?”于寒舟又问道。

贺文璋这次没回答。

他此刻攥紧了拳头,心里咚咚地跳,不知道怎样回答她。

这话没法答!

怎么答呢?说她喜欢猫,他为了讨好她,抱来一只猫,可是这有可能危害他的身体,如果说是她喜欢才抱的,母亲不见得会同意。

或者说,一定会对她有不好的印象。可他又想讨好她,这猫一定得抱,那就只能说是他想养,侯夫人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而且,是他要送她礼物,就得他担着。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做贼心虚”的贺文璋,此刻看都不敢看她,只觉得她察觉出了他对她的真正情愫。

他的呼吸声十分急促,心跳也激烈得仿佛能听到一般,然而于寒舟却没有再说话了。

哪怕他没有回应她,她也没有再说话了。

贺文璋一开始是紧张,后面便是不安,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她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她真的看破了?可是,如果她看破了,不应该更加追问吗?

她为什么不问?贺文璋想着这些,心里难受。

半晌,于寒舟才出声道:“谢谢。”

一句淡淡的谢谢,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可是贺文璋心里的纠结没有结束,像是住了一只小猫,一直在挠他的心。

他久久没睡着,于寒舟也是一样。

两道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内交织着,清晰可闻。从前只道是寻常,这时却交织出了一点异样感。

于寒舟努力压下那股异样的感受,不让自己多想。

她察觉到了他的感情。而她也察觉到,她对这样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萌生了好感。

可她不能对他产生感情。

人一旦不够冷静,放松警惕,就要倒霉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见过,那些骄傲自满的人,最后下场多么惨,一个个死无全尸。

此刻的事,虽然跟骄傲自满无关,但道理是相通的。她得克制自己,不放纵自己沉溺在他温和的,脉脉的,没有攻击性,但却无处不在的温柔情感中。

她不能沉溺。在他的身体好起来之前,她都不能动心。

而她相信,她的克制冷静是她最好的铠甲。

将心绪调整平稳如常后,于寒舟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悠长,她很快睡着了。

贺文璋察觉到她慢慢睡着后,不禁想道,难道是他多想了?她只是随口一问,顺便谢谢他?毕竟,她从前一直是这样行事的。

这样想着,他也放空思绪,渐渐睡着了。

因为睡得晚了一些,导致次日早上,贺文璋醒得也晚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偏头朝旁边看去,蓦地瞳仁一缩,旁边是空的!

她已经起床了!

她几时起的?他如今竟睡得这么沉,她起床了他都没察觉的?

这简直让他不知道高兴好,还是气恼好。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将手探出去,碰了碰她睡过的地方。凉的。她已经起了很久了。

贺文璋心里闷闷的。不用想,一定是喂猫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来,披衣下床。果然在外间的炕上看到她,披衣散发,抱着小猫在喂水喝。

“你起了。”他缓缓出声。

于寒舟便也抬头跟他打招呼,笑着道:“我动作轻吧?都没把你吵醒喔。”

她是想跟小猫玩了,又怕在床上逗猫把他吵醒,就抱着小猫轻手轻脚地下床了。没有吵醒他,她还挺得意的。

贺文璋抿了抿唇,略点了下头,没说话。

不多时,丫鬟们进来,一个把猫抱走,其他的服侍两位主子穿衣洗漱。

“手轻点!”贺文璋那里传来一声不满。

给他梳头的丫鬟吓了一跳,忙放轻了手脚:“是,奴婢这就轻些。”

于寒舟好奇看过去:“怎么了?”

丫鬟便道:“是奴婢手笨,把大爷梳疼了。”

于寒舟有些奇怪,贺文璋从前没喝斥过丫鬟,而且他头发那么顺滑,梳头不该疼啊?

视线在贺文璋的脸上落了落,敏锐地察觉到他此时不太高兴。仔细一想,他自起床后,脸上就不见笑容?

原本这时候,她应该上前拿过梳子,去为他梳头。他总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她给他梳头,他定会展颜起来。

可是于寒舟没有动。今时不同以往,他已经渐渐好起来了,不再是那个有今日没明日的病秧子,她跟他就算是小伙伴,也不能太过亲密了。

同样的举动,对一个正常人和一个时日不久的人而言,代表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何况,于寒舟猜到他可能喜欢她,更不好跟他太过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