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八 · 如 是 我 闻 二(第6/23页)

刚吟了这两字,忽然听到吵闹呼叫声,王昆霞突然惊醒,原来是渔父划着小船互相呼唤的声音。他再靠着树闭眼打盹,却再不能入梦了。

昆霞又言:其师精晓六壬,而不为人占。昆霞为童子时,一日早起,以小札付之,曰:“持此往某家借书。定以申刻至,先期后期皆笞汝。”相去七八十里,竭蹶仅至。则某家兄弟方阋墙。启视其札,惟小字一行曰:“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兄弟相顾默然,斗遂解,盖其弟正继母所生云。

注释

申刻:下午三点至五点。

阋(xì)墙:形容兄弟之间相争。

王祥:字休微,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小时候母亲早亡,失爱于继母、父亲,但王祥愈恭谨。有王祥卧冰求鲤的事迹。王祥同父异母的弟弟王览,时常劝母亲朱氏不要虐待哥哥。朱氏对王祥提不合理的要求,王览也自愿跟着王祥一起吃苦;朱氏要用毒酒毒死王祥,王览知道了,急着抢来喝。后来每次后母给王祥食物时,王览都要先尝试。事见《晋书·王祥传》。

译文

道士王昆霞又说:他的师傅精通六壬之术,可是从不给别人占卜。他还是个孩子时,一天师傅起得很早,把一个小纸条交给他,说:“拿着这个纸条到某家去借书。一定要在申刻准时到达,提前错后,回来我要打你。”离借书的人家七八十里,他跑得跌跌撞撞才勉强按时到达。一进门,这家兄弟二人正在争斗。他们打开纸条看,只有一行小字:“借《晋书·王祥传》一阅。”兄弟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沉默了,于是争斗也就化解,原来他家的弟弟正是继母所生的。

嘉峪关外有戈壁,径一百二十里,皆积沙无寸土。惟居中一巨阜,名“天生墩”,戍卒守之。冬积冰,夏储水,以供驿使之往来。初,威信公岳公钟琪西征时,疑此墩本一土山,为飞沙所没,仅露其顶。既有山,必有水。发卒凿之,穿至数十丈,忽持锸者皆堕下。在穴上者俯听之,闻风声如雷吼,乃辍役。穴今已圮,余出塞时,仿佛尚见其遗迹。

案,佛氏有地水风火之说。余闻陕西有迁葬者,启穴时,棺已半焦。茹千总大业亲见之。盖地火所灼。又献县刘氏,母卒合葬,启穴不得其父棺。迹之,乃在七八步外,倒植土中。先姚安公亲见之。彭芸楣参知亦云,其乡有迁葬者,棺中之骨攒聚于一角,如积薪然。盖地风所吹也。是知大气斡运于地中,阴气化水,阳气则化风化火。水土同为阴类,一气相生,故无处不有。阳气则包于阴中,其微者,烁动之性为阴所解;其稍壮者,聚而成硫黄、丹砂、礜石之属;其最盛者,郁而为风为火。故恒聚于一所,不处处皆见耳。

注释

锸(chā):铁锹,掘土的工具。

地水风火:古印度认为世界由地、水、风、火四种元素构成,称为“四大”。各学派对“四大”的解释各不相同。

礜(yù)石:一种性热含毒的矿石,即硫砒铁矿,也叫“毒砂”,是制砷及亚砷酸的原料。

译文

嘉峪关外有一块戈壁滩,长达一百二十里,都是积沙,没有一点儿土。中央有座名叫“天生墩”的大土山,戍边的将士就驻守在这里。冬天堆积冰雪,夏天储存水,以供往来的驿使用。当初,威信公岳钟琪西征时,猜想这是座土山岗,只因为飞沙掩盖,如今才只露出顶部。既然有山,必定就有水。于是命令士卒开凿水井,打到几十丈深时,忽然拿铁铣的士兵纷纷掉了下去。趴在洞口往下听,只听到里面雷鸣般的风声,于是他命令停止开凿。那个洞穴如今已毁,等我出关时,但依稀还能看出它的遗迹。

根据考证,佛教有地水风火的说法。我也听说,陕西有人迁葬,打开墓穴,棺材已有一半被烤焦。千总茹大业就亲眼见过此事。他说这是地火烧灼的。我还听说,献县有个刘氏,母亲死后子为父母合葬,挖开墓穴却找不到父亲的棺材。顺着痕迹找,却在七八步外,发现土里倒插着那副棺材。这件事先父姚安公亲眼看见了。官居参知的彭芸楣也讲过这样的一件事,在他家乡有个人迁葬,发现棺木中的骸骨都聚在一角,好像堆起的柴垛。那也是地风刮过的原故。因此可知,大气在地中运转时,阴气化成水,阳气化为风化为火。水土同为阴类,本是一气相生,因此无处不有。而阳气包含在阴气中,阳气较弱的,烁动之性被阴气化解;稍为强壮的,则聚合成硫黄、丹砂、礜石这样的东西;最强盛的阳气,则郁集化为风火。所以地水风火总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到处都能看见的。

伊犁城中无井,皆出汲于河。一佐领曰:“戈壁皆积沙无水,故草木不生。今城中多老树,苟其下无水,树安得活?”乃拔木就根下凿井,果皆得泉,特汲须修绠耳。知古称雍州土厚水深,灼然不谬。徐舍人蒸远曾预斯役,尝为余言。此佐领可云格物。蒸远能举其名,惜忘之矣。后乌鲁木齐筑城时,鉴伊犁之无水,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余作是地杂诗,有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记其实也。然或雪消水涨,则南门为之不开。

又北山支麓,逼近谯楼,登冈顶关帝祠戏楼,则城中纤微皆见。故余诗又曰:“山围芳草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