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邪恶力量(第2/4页)

点头问早后在电梯里并肩而站,我调整表情想说几句套近乎送温暖的话,无奈天真姐姐眼睛朝上,鼻孔朝前,根本不尿我这壶。靠!我要是性格再刚烈点儿,精神再分裂点儿,早把她掐死在电梯里了。但我忍,工作不是斗气,大丈夫能屈能再屈……

五层楼,感觉比到世贸大厦顶层都漫长,指示灯显示到四楼时,我才小心翼翼憋出一个屁来:“主编,来得真早啊,吃早饭了么?”

天真姐姐不看我,脆生生回了俩字:“不饿。”

……她要说“吃了”还算正常应对,但这句“不饿”真是噎死我了,好在我机智果敢,马上重整旗鼓追了一句:“减肥啊?难怪最近看您都瘦了。”

这话算打中她三寸了,貌似没有女性不愿意听人家这么说她的。天真姐姐在电梯门开的一刹那扭头对我飞快一笑,然后婀娜地出了电梯,一拐弯直奔大总编办公室。地球人都知道,她这一定是千娇百媚地跟大总编问早安去了,规矩么。

看着她迈着加菲猫步的背影,我真想把刚才在脑子里盘旋半天的后半截话喊出来:您现在有一百二十斤吧?……左腿?

 

其实我所在的这杂志社,质量与知名度都基本属于那种三流还偏后的刊物,就是那种广大工薪阶层百姓坐地铁啊、等火车啊、上厕所啊、出去玩时买一本坐着垫屁股啊之类的综合性休闲娱乐多功能刊物。工作也清闲,半月刊,月初和月中把负责的版块的稿子组好,和美编假模假式地商量一下版式,齐活。剩下时间就是在社里泡时间了,免费上网还有同事聊天,夫复何求。

稿源更不愁,自由来稿寥寥,软广告居多,挣钱么。剩下的就从网上扒,美文版块找一篇煽情的,休闲版块找几篇搞笑的,又不用给作者稿费,作者是谁都不知道,知道也装不知道,网络么,资源共享么。这没什么不要脸的,那还有不要脸到东抄一段西抄一段就集册出书的知名作家呢,我们这丰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三流杂志何乐而不为所欲为?

月初刚过,未到月中,正是清闲的时候,进办公室和同事打了招呼坐下就开始打屁聊天,我们编辑都在一个办公室,一人守着一台电脑,都开着QQ啊MSN啊SM啊,这边嘴上聊着,那边手上聊着,没人在乎时针一圈圈地转——工作,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朱自清大爷,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出乎意料,十一点多王欥欥电话就来了,第一句话就嗲得我一身凤梨酥:“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找我呢,嘿嘿,你想我了呀?”

我咬牙消退淫心,硬了硬侠骨,让自己比较深沉:“你下班后有事么?我找你说点事儿。”

“我下午就没事了呢,”王欥欥又拿出她完全芭比娃娃式的杀手锏,“上午化了妆的下午都出去拍外景了,你来找我吧!”

忍住!忍住!我险些被她嗲得心软了,沉沉气,我应了:“好,我一会儿就过去,一起吃午饭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呀。”这声音甜的,四个+号。

起身出办公室,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和王欥欥开口。好死不死的,在电梯门口等升降的工夫,天真姐姐从办公室出来了,走路扭得跟刚化成人形的蛇精似的,忽抬头看到我站在走廊电梯口,一怔,直立着爬行过来:“还没午休,去哪儿?”

她怔完该我怔了,幸好我总是如此睿智,张口流利应对:“啊,主编,我出去一趟,去附近影像店买张碟,那个影评专栏没找到合适的稿,我打算自己补上。”

哼哼,当下属的,谁还没有一身跟上级撒谎请假的本领啊。

天真姐姐点头:“哦,那你去吧。快点回来补稿。对了,帮我挑一张碟,要日本的,纯爱的。”

我忍吐露笑,电梯门开,我闪身进去,朝着天真姐姐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随着电梯门一点点闭合,比画着OK那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也慢慢弯曲,最后只剩下一根手指硬硬地冲着关闭了的电梯门竖着。

 

我不停蹄地扑到王府井。没有直接去婚纱影楼外等王欥欥,先折到僻静处寻了一家小店面要一碗牛肉面填肚子,这也算个小伎俩了。我兜里这点银两真是禁不起王欥欥不吃美食只吃环境的毛病,所以但凡要进行情侣餐时,我都先中饱私肚囊,再陪她时起码可以省下一人份的消费。

一碗牛肉面,汤都喝得见了底,打几个饱嗝,直奔婚纱影楼,同时给欥欥打电话:可以出宫了,奴才来接驾了。

王欥欥出了门看到我,笑眯眯打量一番,拉着我就奔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她嘴里的老地方——新东安的“一茶一坐”。

我思想上是个斯文人,但饮食上是个粗人,总觉得吃饭就是吃饭,像刚才我四块钱吃一碗面也很饱,像这种吃情调吃环境的劲头,我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偏偏王欥欥就喜欢这个,拉着我跟着服务员找了座位,轻车熟路点餐,肉燥茶酥布丁干煲……比跟自己家还熟悉。

她说出一个菜名我心就疼一下,也轻车熟路地默默计算着价额。真不是我抠门,我也得有大方的资本啊!满大街打听去,有老百姓一顿工作午餐就花出一张红票去的么?

 

等服务员离开,我心里开始踌躇。还没有和人分手的经验,从哪儿说起呢?

“那个,欥欥,我是有事,”我压低声音,表示深沉和犹豫,“你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觉得……”说着,我缓缓抬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出无奈与诚恳。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王欥欥压根儿没看我,目光穿过我直视我斜后方去了,而且十分不屑。

我刚诧异,王欥欥一努嘴:“你看你看,恶心死人!穿那么短的裙子还跷二郎腿,显得她大腿白啊?风骚死了!还撩头发?最恨这样自恋的家伙了!”扬着下巴数落完,欥欥从自己包包里拿出小镜子,左左右右地开始弄脸和刘海。

我都没心情郁闷了,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真诚地盯着她:“欥欥,其实我今天找你,真的是有事情和你说的,你知道,我考虑了很久……”

“表白”再次夭折,对面的王欥欥固定了一个照镜子的姿势,目光也像发现猎物似的,很明显地在通过镜子向身后看。

“哎哎,宝,你看我后面那个女的,就是穿蓝上衣的那个,看到了么?喝咖啡还用兰花指拿小勺子,恶心死了,装什么淑女嘛。哎?她手链倒是蛮漂亮的。”

我几乎崩溃了,本来就紧张不知道怎么说,这一次次被打断,心里跟过山车似的,这陌生女孩子之间都是天敌吗?遇到了非得互相评审低毁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