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长路漫漫。

大臣们直接回京。保康的计划是, 先从圣彼得堡回去雅克萨, 再回转五台山,然后再回转京城,路线非常清晰, 当然一路上的吃喝玩乐少不了。

需要一提起的小插曲就是,他们在到达漠北渡黄河的时候, 遇到噶尔丹的军队。

噶尔丹从喀尔喀赶去西藏,得知五世DA赖去年就已经去世,兵临拉萨城, 却在和桑结嘉措谈过一次后,直接从拉萨退兵。

噶尔丹只觉得心口憋着一口气, 压得他身体沉重,眼睛无力,双腿迈不动步, 眼睛看不清未来。

他不知道该和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么办。

他有治国和打仗的才能,可他也有自己的迷茫和无措。

他左思右想, 觉得还是快乐大师最了解自己。

快乐大师·小保康:“……”

按照满蒙人信佛的虔诚来说, 噶尔丹的起点太“高”, 他不知道从哪里降落,试图从佛家典籍和五世DA赖那里寻找安慰, 哪知道这个安慰现在没了。

“阿弥陀佛。噶尔丹只是噶尔丹。”

不是什么活佛转世, 不是什么拉萨的法王, 也不是什么准格尔的大汗, 你的心在哪里,你就去哪里,而不是其他人给你安排的人生,其他人给你的定义。

噶尔丹默默不说话。

他的人生,排除了其他人的安排,一片空白。

保康:“……”

这个时候大约是康熙二十四年的三月份,保康正要赶回去五台山过社日和寒食节,黄河边上的小春风悠悠地吹着,吹皱黄河水,吹皱一腔思绪。

保康自觉作为“小树洞”,琢磨着噶尔丹的心理,确实是用心地给他“解忧”:“阿弥陀佛。大汗是普通人吗?”

噶尔丹:“……不是。”

保康:“阿弥陀佛。快乐大师认为,普通的人生玩家选择标准配置,高级的人生玩家选择自定义。”

噶尔丹:“……”

“准格尔的未来,准格尔的百姓生活,准格尔的继承人,准格尔和大清的关系……都是大汗无法回避的问题。”

“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成功无法复制,大汗当已然明白。”

噶尔丹:“……”

保康面对“迷途的大汗”,那就是直言不讳,那就是直接说,你看,你看,普通的人生玩家选择的标准配置,都没有做好,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人为何是人”的问题?

“阿弥陀佛。或者大汗将这些都处理好了,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答案。”

噶尔丹有一咪咪的心动。

却是故意问道:“若有一天和快乐大师在战场上兵刃相见,当如何?”

保康:“阿弥陀佛。等大汗将内政处理完毕,再去思考这个‘如果’。”

保康就差直接说:你再不去处理你和你侄子的关系,你侄子就要反叛准格尔了。你还要怎么攻打大清?

噶尔丹气馁。

“快乐大师言之有理。”

“吾既然继承大汗,就当为准格尔百姓做事情。”

保康:“……”

“世上本没有‘应该’。若大汗的心不在了,可以放下汗位,拿起木鱼。天下之大,何处不是佛家,何处不是大汗的归宿?”

“阿弥陀佛。”

保康回来他的队伍,安排渡黄河。

噶尔丹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浑身一轻。

静静地望着那渡黄河的大队人马,眯着眼睛看蓝天白云,没有之前的“天压顶”,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世上本没有“应该”!

他是噶尔丹。

他可以只是噶尔丹。

噶尔丹仰天大笑,从拉萨归来后死寂的眼睛里,有一丝丝生机浮现。

两个人黄河一边,保康渡过黄河,回来五台山,就感觉自己一下也不想动弹,就这么躺在木兰花树下,静静地睡着,和花草树木一起枯荣。

大喇嘛小费力地弯下腰身,蹲在他身边,取笑道:“回京、南下、北上,一转眼我们的快乐大师六岁了,奔七了嗷。”

“……”奔七了嗷,多了三个春秋的可爱,快乐大师更可爱,更帅气了。

大喇嘛:“……”

大喇嘛看着一片木兰花飘在快乐大师的脸上,果然是人比花可爱,比花帅气,笑得自豪。

这三年,很多人都有了变化,可似乎引起这些变化的根源,快乐大师,好似一点儿也没变。

还是嘴角习惯性的上挑,眉梢眼角不笑也笑,皮皮的,胖胖的,带着小小的淘气,小小的邪气,眉眼间的聪明机灵的劲儿不减,说话做事还是棱角分明。

活泼生动,爱花爱睡觉。

这样就好,大喇嘛真心觉得,他们的快乐大师就这样最好。

…………

胤禛和胤祺两个小弟弟,亲眼目睹沙俄和大清谈判的全过程,对他们的冲击非常大,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强大,要保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必须强大;要有底气站起来反抗一切侵略,打赢一切战争,必须强大。

“强大”的种子种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好似长大了一般,肩膀上有了重量,身上有了皇子的威严,皇子的气度。

他们两个到底是年龄小,对于这三年的变化,只有这么一个感悟,强大。

不管是海上和陆地,都必须强大。

他们两个回来五台山,知道保康哥哥不着急回京,他们也不着急,反正在哪里都要学习。他们要和保康哥哥一样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可以站起来,在大清的海面上,在大清的边境线上,为了大清而战!

他们这般变化,师祖和保康都看在眼里,都满心欢喜。

保康:“师祖,保康的弟弟们长大了。保康感觉,保康可以‘退休养老’了。”

师祖:“……嗯。”

“师祖,保康要睡一天一夜,不要喊醒保康。”

师祖心里一痛:“……好。”

三月末的月牙儿弯弯,星星一颗一颗眨眼。保康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一句“师祖晚安”,人就睡了过去。师祖看着他,心里更是难过。

他好像很久没有难过的情绪了,可他还是难过。

自从回来五台山,保康就感觉自己浑身乏力,昏昏欲睡。好似缺少了几百年的睡眠一般,好似要一睡睡到他彻底休息够才好。

他知道师祖和大喇嘛等等人都担心他,他也尽力配合他们白天的活动,比如一日三餐,可他真的困。

师祖知道小徒孙很累很累,师祖瞧着小徒孙眉眼间的疲惫,心里头特难过。

他知道小徒孙回京后的不适应,不乐意;他也知道,这是小徒孙自己要做的事儿,再累也要撑住。

在京城面对京城的规矩和争斗不喜欢,不适应。

在南海面对汉家百姓的时候,面对朝廷官员们的态度,皇上的态度,陈近南的事儿,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