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四口述(第4/4页)

我从学徒,过日子,家庭生活的时候……20来岁,正受罪呢。

定:20来岁您是……

白:50年代初。没吃没喝的时候,穷小子。“三年灾害”是真困难,那时候我就上玻璃厂。我什么都干过,就是这么大的个子不会偷人,我算白活了。

4.过去和现在

白:过去女的怎么请安你会吗?

定:不会。

白:你是旗人怎么不会请安呢?

定:您会?您请过?

白:请过啊,男的请安得把这腿踢出去,那时候讲究穿大褂呢,上谁家拜个年,进门您得先叫人,后请安。你比他小不了几岁,只要是比你辈分大的,你都得请安。你说那是个小孩,那也得管他叫叔,你也得给他请安,不价的话,家里大人瞅见,就挨说。

定:架松这地方是什么时候开始毁的?日本人来的时候?

白:日本人到咱们这村没糟害过,是以后,不过日本时期就差了……不单是村毁了,人都毁了,都不是人了,变了,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毁得没边了,架松毁得整个没有边了。

定:您是说过去整个村子都挺有规矩的,大家互相挺照顾的,像一家人似的?

白:对对对。像我这个岁数来说呢,像这个老街坊,多少辈,说这孩子犯错了,谁瞅见谁都是:“你干什么你,我踢你,我打你!”一告诉(家长),还准成,家长准说:“打就打了,谁让你不听话来着。”哎,这孩子就教育好了。现在你要说你干什么你,我打你,他妈先不干了,就是一个儿嘛(指独生子女)。现在你管不着,你姓你的姓我姓我的姓,那时候不价。就是说那时候团结。那时候就我们这村,开着门,“谁谁谁在家呢吗?”没有,就进去拿个镐啦,干点什么啦,哪儿像这时候……

国民党时候征丁,我们这儿老住户夏官保他是保长,见要抓谁他就给报信,说快跑,跑哪儿去呢?刚才我说的外潘家窑,大苇坑,躲起来,你要来抓,没人。土地改革没怎么斗他嘛。

定:你们王爷坟的外头都是汉人的坟?

白:不少呢。就这股道,往东,大部分都是汉人。也就是吃俸禄的时候,跟汉人不一样,您一不吃俸禄了,这汉人骂咱们满人,说咱们上茶馆啊,都得先上门后头去,知道什么意思吗?门后头挂一块猪皮,抹抹(笑)。那时候前半个月满族人有钱,吃饱喝足上茶馆了,穷了,怎么办呢?说今儿你这嘴怎么没有油性了?怕人说。

5.汉人的坟户

[访谈者按]在找到白四先生之前,我曾与在楼前闲坐的一群老人聊天,李先生是这时路过这里的,老人们都说他也是华威西里七号楼的住户,知道的事很多,我便与他简单交谈了几句,但未及深谈,就有人告知说白先生回家了,于是分手。今将李先生的讲述罗列于此,旨在介绍架松一带除肃王府之外,其他住户的生活情况与生活环境。

李:我61岁。我们家在这儿一百多年了吧。看王爷坟的是旗人,我们是汉人。旗人就那么几户,几大姓。反正这都是老住户。老人讲在过去,在民国时期吧他们是有武装的,有枪,轻易进不了他们的坟圈里头,不过他们的(墓地)规模相当好,花园是花园,现在北空营部的,那是祭祀的地方吧。

定:你们家原来也是看坟的吗?

李:我们看的不是这坟,是全聚德注39的,就是前门外头的全聚德。就我们一户在这儿看坟,种的是人家的地。人家那阵儿有钱,姓杨。到我知道的时候他们是老哥儿仨,老大是前门这全聚德的,老二我没见着过,老三是天津的全聚德。老大的坟地不在这儿。

他们没有太大的坟,他们才几代人哪。到我们这时候就有二三十个坟头了。原先在小苇坑,东边,小桥那儿。肿瘤医院那边。坟地前头全是果树园,有松树,原来不少,好几十棵呢,围着苇坑边上。围城的时候(1948年)修工事,全给锯了。

老三家我去过,他们有活儿我们得给他干去,零碎活儿,房子修修补补。

定:你们不是看坟吗,还管修房子?

李:刚一解放的时候,他们没人哪。这杨老三,六个老婆,留下的就一个儿子,就是他小老婆留这么一个儿子,小老婆跟他差的得三四十岁吧。闺女是1953年还是1954年得肺结核死了。前门这个人家(老大)有儿子,儿子孙子都有。(全聚德)他早交国家了,刚一解放他就交了。原先的经理,十年前吧,是他孙子。人家那东西可是手艺啊。

今日肃王坟阳宅(定宜庄摄于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