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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森塔尔说明了他就丹尼尔·伯罗斯所知道的所有消息后,菲利普斯在两个年轻记者的协助下,开始追踪这些线索。他们从警方那里获得了消息,警方最近几年曾在纳粹集会上逮捕过伯罗斯;还有来自反诽谤联盟[注:反诽谤联盟(the Anti-Defamation League),一个国际性的犹太人非营利机构,旨在维护犹太人的权利,由犹太兄弟会(the B’nai B’rith)创立于1913年。]的消息,该协会有关于伯罗斯的机密档案;还有来自伯罗斯上过的学校和工作过的地方的消息。在华盛顿,众议院的非美活动委员会注意到了伯罗斯,已经把他列进了“值得注意的三K党分子”名单,知道伯罗斯参加了1965年8月在北卡罗来纳举行的一次美国联合三K党会议。菲利普斯还在《纽约时报》的资料室发现了地方纳粹或种族主义集团的一些成员的名字,这些人也许知道关于伯罗斯的某些事情。

他汇总了需要调查的人和地点的单子,和另外两名记者进行了分工。后来在一天下午,在摄影师卡尔·戈塞特的陪同下,他动身去找皇后区的一个居民区,他相信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伯罗斯。

这个地点是勒菲茨博勒瓦大街上的一个商店上面的公寓,但菲利普斯一打听,店主告诉他楼上的公寓里没有人叫伯罗斯。然而,站在旁边的几个年轻人知道这个名字,并且指了指几个街区远处的一个公寓。在那里,在一个小门厅里,在一个旧黄铜信箱上的四个名字中,菲利普斯看到了“伯罗斯”。他按了门铃,无人应答。他又按了其他门铃,还是无人应答。菲利普斯看到外面有个交警,就走过去,问他是否知道有个人叫伯罗斯。这个警察说他知道,这是个年长的人,大约一小时前刚刚离开这个公寓,或许很快就会回来。警察不知道这个人有个儿子。菲利普斯和戈塞特就等在那里。一些人经过这座大楼时,菲利普斯弯弯腰,礼貌地问他们是否知道丹尼尔·伯罗斯。其中一些人知道,就向他描绘了他的样子:他是一个多少有点粗壮的矮个子,戴眼镜,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他们不知道他靠什么生活,但知道他总是在异常的时刻在这里出没。他是个独生子,一个非常好的小伙子,从来不捣乱。他的母亲是一家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他的父亲有病,通常都待在家里。菲利普斯明白了,邻居中没有人知道丹尼尔·伯罗斯的政治活动。

下午过去了,天色已暗,而且下起了雨。在这么晚的时间里,戈塞特没有机会拍照片给第二天的《纽约时报》用了,于是给照片组打了电话,得知他可以离开了。他把他汽车行李箱里一直带着的雨衣给菲利普斯披上,然后就开车回家了。菲利普斯一个人等着那个年长的伯罗斯或者丹尼尔·伯罗斯本人回来。

天上一阵闪电划过,菲利普斯站在大楼的入口处,感觉到有点恶心。这是一个旧的失修的两层的黄色砖楼,分成了四个寓所。伯罗斯一家占据着二层的一个寓所。附近像皇后区的其他地方一样都是些低矮单调的房子,背景是曼哈顿的天际线。这里的居民主要是社会中下层的白人,他们逃离了他们过去在布鲁克林、布朗克斯或下曼哈顿的有族裔特性的社区,来到这样的地方建立了同民族聚居的居住区。游客可能几百次地经过皇后区的大部分地区,比如行驶在通向机场或谢伊露天体育场、海滨的道路上,但除非遇上红灯,他们没有理由停下来。一些住宅维护得很好,有整齐的栅栏和树木,但人们就像对这个城市一样并没有更多的乡村或市郊的感觉。从伯罗斯的公寓穿过大街,有一个挂霓虹灯招牌的酒吧,半个街区远的地方是一个超级市场,还有军队征兵牌,在风中摇摆,旁边是挨着公共汽车站的围栏。

是对碰到丹尼尔·伯罗斯的期待让菲利普斯感到不安,而不是这个居民区本身。社区是文雅还是寒酸,对菲利普斯没有什么影响。他对物质性的东西不感兴趣,从未在奢侈项目或娱乐上花钱,在支付了纽约的生活必需品之后剩余的钱,他都不要了,给了他的教会,给了他的母亲——在他当旅行推销商的父亲去世前几年,他母亲就和他父亲分开了,或者给了他的妹妹。麦坎德利斯·菲利普斯从未结婚,单身并不经常使他烦心,因为他感觉到主是无时不在的,因为他的大部分青春期都是从城镇到城镇、从学校到学校的生活中度过的,结交朋友,然后又不得不离开他们。

在菲利普斯高中毕业后,一个年老编辑告诉他说,上大学是浪费时间,他听从了这个忠告,在波士顿的一家体育周刊社接受了一份每周20美元的工作。后来,他为布鲁克莱恩的一个小报当记者,从事一般的采访任务,正是在那里他碰到了一个会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这个人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广告部工作。一天他问菲利普斯星期天的早晨愿意不愿意陪他和他的妻子去教会。菲利普斯同意了,很高兴地去了。在菲利普斯看来,布道坛上的牧师的话显然使人们懂得了正确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明确的鼓励,一种直率的方式,一种温暖,似乎远远胜于单纯的社交,它看起来是真诚的。

菲利普斯接受了这个人希望他再来的请求,后来九个星期天他都来了。菲利普斯第十次来教会时,布道结束后,牧师要求大家把头都低下,把眼睛都闭上:“你们已经听到了今天早晨所说的话,”牧师说,“你们已经听到了耶稣基督为你们的罪恶而死了,他准备进入你们的生活中,支配你们的生活……”接着牧师问在场者是否有人认识到自己是个罪人,认识到需要基督作为他的救世主,请这些人举手。这对菲利普斯来说是用不着考虑的。他只知道他想举手,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在他作为“重获新生的”基督教徒皈依之后不久,他应征入伍,在马里兰州的霍拉伯特堡驻守了两年,晋升为中士军衔。他有时也想到自己的未来,但他觉得那是掌握在基督的手里。在他退役之前,在他离开霍拉伯特堡之前的几个小时,菲利普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冒险感——在他最终走出军营的大门时,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他想,也许最终到阿拉斯加或夏威夷,或者任何主让他去的地方,去做那些应做的事。菲利普斯没有接收到主的任何启示,于是就买了一张到波士顿的火车票,但他没有到那里,而是在纽约下了火车,住进了时报广场上的一家宾馆,进行祈祷。第二天早晨他买了《纽约时报》和《先驱论坛报》。在《纽约时报》的一页分类广告的中间有一个半英寸大的消息:“招聘编辑部实习生,请向《纽约时报》人事部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