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宦官横卧权力之榻的时代(第4/12页)

王振本来就是读书人,具备有利条件,所以很快就从内书堂的宦官中脱颖而出。

宣宗朱瞻基非常欣赏王振身上的文人气质,任命他为东宫局郎,专门伺候当时还是皇太子的朱祁镇。宫中人当面都称呼他为“王先生”。

朱祁镇此时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王先生”就这样成了他人生中的启蒙老师。

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启蒙老师的影响力往往是其他人无法相比的。等到朱祁镇当了皇帝,王振直接越过几位比他资格老的太监,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对皇帝的影响力不局限在朱祁镇个人的身上,并且通过朱祁镇将这种影响力直接导向明朝的国政。

明宣宗临终前为朱祁镇留下了五位辅政大臣,他们分别是英国公张辅,礼部尚书胡滢,大学士杨荣、杨浦、杨士奇。其实帝国真正的掌舵人是明英宗的祖母张太皇太后。张太皇太后是个贤德之人,在国家大事上信赖“三杨”等文臣。

明英宗即位时还是不满十岁的孩子,不具备指定权力经纪人的资格。而此时的王振还算是个循规蹈矩的太监,时常当着“三杨”的面敦促明英宗多读圣贤书,做个有作为的君主。王振所做的表面工作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就连久历宦海的老臣杨士奇也不仅发出感叹:“宦官中有此贤良,真乃幸事。”

王振暗地里大肆排斥异己,将自己的亲信任命为禁军都督,掌控禁军军权。气得张太皇太后当着明英宗以及五位“辅政大臣”的面,要将其赐死。在朱祁镇和大臣杨士奇等人的求情之下,王振才算逃过一劫。似乎有所预感的张太皇太后警告皇帝和众位大臣“以后不可令他干扰国政”。

等到明英宗年龄稍长,张太皇太后已死,“三杨”也先后去位,大太监王振才算真正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朱祁镇非常尊敬自己的启蒙老师,甚至有些害怕,在他当了皇帝后还称呼王振为“王先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仅仅是师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朱祁镇对“王先生”产生了精神上的依赖。这种依赖与权力大小无关,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关,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缘分。从后来明英宗对王振非同寻常的恩宠来看,两人之间有着君臣、师生和朋友的三重关系。

王振掌管司礼监后,充分利用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以代批奏章、传达诏谕等方式,逐步掌控了中央朝廷。为了试探自己手中的权力究竟有多强大,王振在京城朝阳门外专门筑起一座点将台,请明英宗阅兵。所有京营各卫武官,都要接受检阅。从表面看是王振陪同明英宗阅兵,其实王振在这里玩的是狐假虎威的把戏。他想通过掌控兵权,实现与帝国文臣集团分庭抗礼的政治理想。

没过多久,王振私自擢升亲信指挥纪广为都督佥事,任命亲侄王林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此时明英宗年纪尚幼,只是个对权力一知半解的大孩子,一切机要朝政都被他的“王先生”所把持。

为了在权力系统中树立起威信,王振利用一切机会打压朝臣。朝廷中凡是与他有过节的官员,不是被撤职,就是被发配充军。一些王公大臣见风使舵投靠王振,尊称他为“翁父”。皇帝的老师,其他人称呼他为父亲,按道理说也不算吃亏,不过认太监做父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此时的王振已经进入了权力的巅峰期。

王振由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在割去胯下之物后,居然实现了人生的华丽转型。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书生意气,治天下的政治理想已经变成了乱天下的权力角逐。王振命人私下损毁朱元璋立下的不许宦官干政的铁牌,在帝国的权力道路上狂飙不止。

王振在帝国权力系统只手遮天,犯下了累累恶行。比如不择手段地打压与他政见不和的大臣,将其下狱或者迫害致死;大肆卖官鬻爵,在帝国权力系统安插亲信;在“朝贡贸易”中收受瓦剌贿赂,并向外国使臣索贿。

对于明朝的宦官来说,很多时候他们更像是被强拉上皇帝政治战车的一拨儿人。其中的大部分人并非天生的奸邪小人,而那些满口道德文章的帝国文官也不见得就比他们高尚到哪里去。只不过宦官大多出身低贱,再加上身体的残疾导致他们内心阴暗行为偏激,更容易被人们反感。

纵观整个明朝将近三百年的历史,其中不乏祸国殃民的坏太监,也有为君分忧的好太监。但有一个历史事实是我们不能回避的,那就是无论他们如何猖獗,都没有危及皇帝本人的地位。要知道,中国历史上宦官权力最大、气焰最为嚣张的朝代并不是明朝,而是唐朝。

在唐朝后期,宦官完全操纵了国家大权,甚至可以废立皇帝,俨然就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而在明朝,太监虽然专权结党,但是皇帝要动手干掉他们,只需要写一张小小的字条,就像孙猴子本事再大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作为皇帝的老师,王振也会利用一些机会替明英宗分忧。王振虽然性格狭隘,利用一切机会打压自己的政治对手。可就算是被钉上历史耻辱柱的王振,也并非坏得一无是处。

王振曾经提议朝廷禁止内宫宦官出外“采办”,以减轻地方农民负担。在排除异己的同时,他也大行反腐倡廉之风。帝国重臣“三杨”中的杨荣、杨士奇的诸多亲信在反贪风暴中落马,受到查处。

正统十年和十二年,王振两次在山东、河南地界清查土地,既增加了国家税收,也让诸多失去土地的农民能够安居乐业。在边防军备上,王振曾主持“大赦”,赦免了许多因土地兼并而逃亡的官兵,允许他们返回军队戴罪立功,使边关增加了数万兵员。正统九年(1444年),王振还命户部拨出专款,帮助陕西、山西两省因受灾而卖儿女的百姓,赎回被卖子女。

被王振陷害的人里,有于谦、陈敬德、李时逸这样的帝国忠良,但也不乏奸邪之徒。王振安插于权力系统的大小亲信,既有不学无术者,但也有治国的能臣。

王振作为一名读过书的儒生,虽然机缘巧合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可他的骨子里还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几分儒生的气度。国子监祭酒李时逸因事开罪王振,被判罚戴重枷“罚站”。他的学生石大用知道后上书王振,表示自己愿意替老师受罚。王振在了解情况后,发出“我还不如一娃娃”的感叹,当即释放了李时逸。

大理寺少卿薛瑄本来是王振的老乡,因为不肯依附王振,就被王振派人逮入锦衣卫诏狱,准备将其秘密处决。王振家中的老仆人向王振说情,说薛瑄在“蔚州老家”广有声誉。王振闻言后感叹道“是我忘本了”,当即将薛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