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隋唐五代学术

第一节 学 校

隋初有国子、太、四门、书、算五学,仁寿元年(601年),废之,惟立太学一所,炀帝又复之,已见第二十一章第三节。论史者多訾文帝之不悦学,其实非也。《隋书·儒林传》曰:“曩之弼谐庶绩,必举德于鸿儒,近代左右邦家,咸取士于刀笔。然则古之学者,禄在其中,今之学者,困于贫贱。明达之人,志识之士,安肯滞于所习,以求贫贱者哉?此所以儒罕通人,学多鄙俗者也。”又曰:“自正朔不一,将三百年,师说纷纶,无所取正。高祖膺期纂历,平一宇内。顿天网以掩之,贲旌帛以礼之,设好爵以縻之。于是四海九州,强学待问之士,靡不毕集焉。天子乃整万乘,率百寮,遵问道之仪,观释奠之礼。博士罄悬河之辩,侍中竭重席之奥。考正亡佚,研核异同。积滞群疑,涣然冰释。于是超擢奇隽,厚赏诸儒。《本纪》:开皇二年十二月,赐国子生经明者束帛。十年十一月,幸国子学,颁赏各有差。《儒林·房晖远传》:文帝尝令国子生通一经者,并悉荐举,将擢用之。京邑达于四方,皆启黉校。齐、鲁、赵、魏,学者尤多。负笈追师,不远千里。讲诵之声,道路不绝。中州儒雅之盛,自汉、魏以来,一时而已。”是文帝初尝有意于兴学,且颇收其效也。不特此也。《本纪》:开皇三年四月,“诏天下劝学行礼”。《柳机传》:族弟昂,高祖受禅,拜潞州刺史。昂见天下无事,可以劝学行礼,因上表曰:“陛下君临四海,因情缘义,为其节文,固已三百三千,事高前代。然下土黎献,尚未尽行。臣谬蒙奖策,从政藩部,人庶轨仪,实见多阙。仰惟深思远虑,情念下民,渐被以俭,使至于道,臣恐业淹事缓,动延年世。若行礼劝学,道教相催,必当靡然向风,不远而就。”上览而善之。因下诏曰:“建国重道,莫先于学;尊主庇民,莫先于礼。自魏氏不竞,周、齐抗衡,分四海之民,斗二邦之力。务权诈而薄儒雅,重干戈而轻俎豆。民不见德,惟争是闻。朝野以机巧为师,文吏用深刻为法。风浇俗敝,化之然也。虽复建立庠序,兼启黉塾,业非时贵,道亦不行。其间服膺儒术,盖有之矣?彼众我寡,未能移俗,然其维持名教,奖饰彝伦,微相弘益,赖斯而已。朕受命于天,裁成万物。去华夷之乱,求风化之宜。戒奢崇俭,率先百辟。轻徭薄赋,冀以宽弘。而积习生常,未能惩革。闾阎士庶,吉凶之礼,动悉乖方,不依制度。古人之学,且耕且餐。今者民丁非役之日,农亩时候之余,若敦以学业,劝以经礼,自可家慕大道,人希至德,岂止知礼节,识廉耻,父慈子孝,兄恭弟顺者乎?始自京师,爰及州郡,宜祗朕意,劝学行礼。”自是天下州县,皆置博士习礼焉。此即《本纪》所云三年四月之诏,读《机传》而可恍然于其所由来也。古之言儒学者,在朝廷之上,则思以此崇德化而缓刑诛;在闾阎之中,则思以此纳民于轨物,易争夺以和亲,使奢纵者知节。自今观之,不能先富后教,固终将徒托空言,然不能以此责古人。文帝于此二者,则可谓倦倦焉矣,而可谓之不悦学乎?开皇九年(589年)平陈,又下诏,言“武力之子,俱可学文。有功之臣,降情文艺,家门子侄,各守一经,令海内翕然,高山仰止。京邑庠序,爰及州县,生徒受业,升进于朝,未有灼然,明经高第。此则教训不笃,考课未精。明勒所由,隆兹儒训”。其期望之意尤笃,然其效终不可睹。乃有仁寿二年(602年)废学之举。诏言“国学胄子,垂将千数,州县诸生,咸亦不少,徒有名录,空度岁时”,其易辙之意可见。《儒林传序》谓“高祖暮年,不悦儒术,专尚刑名”。

其实合前文观之,即知舍儒术而任刑名,乃历代相沿之积习,高祖特欲革之而未能耳。独指为不悦学,岂得事理之平?抑历代之于学校,皆视为粉饰升平之具,本不期其有何实效,故虽成具文,亦不失望,文帝则凡事务求实际,故睹其无效,即必从而裁撤之,则观其废学,正可见其初意之诚也。仁寿二年(602年)废学之举:《本纪》云:国子学惟留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并废。七月,改国子为太学。《百官志》云:罢国子学,惟立太学一所。《儒林传序》云:废天下之学,惟存国子一所,弟子七十二人。其《刘炫传)云:废国子、四门及州、县学,惟置太学博士二十人,学生七十二人。国子、太学之存废,《本纪》言之最悉,《志》《传》所言皆不具。七十二人之数,则当从《儒林传》。此盖法孔门弟子身通六艺者之数?唐初国子学置生七十二人,盖亦有所受之也?见下。炀帝好事文饰,正与其父相反,其复学,自亦徒有其名。《本纪》载大业元年闰七月之诏曰:“诸在家及见入学者,若有笃志好古,耽悦坟典,学行优敏,堪膺时务,所在采访,具以名闻,即当随其器能,擢以不次。若研精经术,未愿进仕者,可依其艺业深浅,门荫高卑,虽未升朝,并量准给禄。其国子等学,亦宜申明旧制,教习生徒,具为课试之法,以尽砥砺之道。”《儒林传》言:“炀帝即位,复开庠序。国子、郡县之学,盛于开皇之初。征辟儒生,远近毕至,使相与讲论得失于东都之下,纳言定其差次,一以闻奏焉。”其所以拂拭而磨厉之者,似亦甚至。然虚文安能收实效?《传》又言其“外事四夷,戎马不息,师徒怠散,盗贼群起,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其风渐坠,以至灭亡”,宜矣。

唐学制,见于《新书·选举志》。《志》曰:“凡学六,皆隶于国子监。国子学生三百人,以文武三品以上子孙,若从二品以上曾孙,及勋官二品县公、京官四品带三品勋封之子为之。太学生五百人,以五品以上子孙,职事官五品期亲,若三品曾孙,及勋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为之。四门学生千三百人,其五百人,以勋官三品以上无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子为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异者为之。”《旧书·职官志》:“四门博士,掌教文武七品已上及侯、伯、子、男子之为生者,若庶人子为俊士生者。”则庶人之子,称为俊士。律学生五十人,书学生三十人,算学生三十人,以八品以下子及庶人之通其学者为之。京、都学生八十人。大都督府、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下都督府、中州各五十人。下州四十人。京县五十人。上县四十人。中县、中下县各三十五人。下县二十人。《百官志》:西都、东都、北都、凤翔、成都、河中、江陵、兴元、兴德府,大、中、下都督府,上州,皆文学一人,医学博士一人。中、下州亦医学博士一人,而无文学。《注》云:“武德初,置经学博士、助教、学生。德宗即位,改博士曰文学。元和六年(811年),废中、下州文学。京兆等三府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大都督府、上州各助教一人。中都督府学生五十人,下府、下州各四十人。贞观三年(629年),置医学,有医药博士及学生。开元元年(713年),改医药博士为医学博士,诸州置助教,写本草、百一集验方藏之。未几,医学博士、学生皆省。僻州少医药者如故。二十七年(739年),复置医学生,掌四境巡疗。永泰元年(765年),复置医学博士。三都、都督府、上州、中州,各有助教一人。三都学生三十人,都督府、上州二十人,下州十人。凡县,皆有经学博士、助教各一人,京县学生五十人,畿县四十人,中县以下各二十五人。”《旧书·职官志》:三府,经学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医学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二十人。大、中、下都督府,上、中、下州,各经学博士一人。助教,大、中都督府,上州各二人,下都督府,中、下州各一人。学生,大、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下都督府、中州五十人,下州四十人。医学博士,大、中、下都督府,上、中、下州各一人。助教,大、下都督府,上、中州各一人,而中都督府、下州无文,疑佚夺。学生,大、中都督府,上州各十五人。下都督府,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