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洗长孙集团(第2/5页)

眼见马车走远,主簿这才请示:“是否继续用刑?”

“胡说!”侯善业狗眼一翻,“李奉节是告状的,岂能为难人家?给我好吃好喝好招待。”

“是。”主簿一头雾水,又不敢细问,“那接下来该如何?”

“速将韦季方索拿到狱,家中之物详细抄检!”

“啊?!”主簿好心提醒,“人家可是东宫洗马。”

“管他什么东宫西宫、洗马洗牛!”侯善业冷冷一笑,竟说出和李奉节如出一辙的话,“不抄检怎有证据?速速去办……另外把李巢也请过来吧。”

侯善业平素欺软怕硬,名声一向不佳,但这一次扬眉吐气;随着他一声令下,衙役兵丁火速出动,竟斗胆闯到东宫,自崇贤馆中将韦季方锁拿;随后又派大群兵丁直奔城南——京兆韦氏、杜氏多群居于长安城南,因两家高官辈出,民间编了一则谚语,唤作“城南韦杜,去天五尺”,绝非轻易能招惹的对象。这次大理寺竟也不顾三尺五尺了,怒冲冲闯进韦季方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书籍、信件、名刺乃至一切有文字的东西全部抄走。与此同时监察御史李巢也被捕,不过对他还倒客气,并没有上枷锁。

三日后此案再度开审,侯善业依旧端端正正稳坐公堂,依旧那副高傲不屑之相,但跪在下面受审的人却换成了韦季方。

韦季方以文学起家,侍奉太子李弘,自认为品行高洁,怎料罹此横祸?不停辩解着:“我与李巢不过数面之缘,并无私交。况且卑职不过一东宫文士,李巢一介御史,我俩皆无权之辈,谈何结党营私?李奉节纯属诬告,侯公不信可将其提来,我愿当面对质……”这些话他已磨破嘴皮说了无数遍,无奈侯善业偏偏不听。

“休再巧言狡辩。手中无权便不能营私吗?这等伎俩瞒不得我,必是你二人身后有更大靠山,还不从实招来?”

“卑职虽系杜氏子弟,幼年丧父、家门贫寒,全凭寒窗苦读文墨起家。我又能攀附何人?”

侯善业一拍惊堂木:“现在是本官问你!”

韦季方又急又怕汗流浃背,简直快哭出来了:“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侯善业见他犹自茫然,情知这么问不是办法,便从桌上抓起一张纸,绕过桌案来到他近前,指指点点道:“这是自你家中抄检来的。此封书信中有‘与赵师者’等文,口吻甚是恭敬。这‘赵师’是谁?莫非便是你们交结的权贵?”

韦季方脑子全乱了,眼见只抽出这么孤零零一张,没个上下文,也想不起是写给谁的,具体提到哪位姓赵的前辈更是没个头绪;况且他确实没有攀附结党的行径,怎么答复?只得推诿道:“卑职不知,实在不知。”

“唉!”侯善业连连摇头,继而换了一副颇有耐心的口气,“你身居从五品上,论起来比本官还高着一阶,难道除了读书作文,就不曾留心现今朝局?万事无常,盛衰相继,祸兮福所倚。你若能将功折罪招出实情,焉知不会坏事变好事?再好好想想,这个人是……”

韦季方是老实人,见他双目炯炯望着自己,似是万分迫切,无奈根本不明白他言下之意,唯有不住辩解:“没有!我确不曾党附任何人啊!”

侯善业见他实在不晓事,只得附到他耳边低声道:“这‘赵师’难道不是赵国公、太尉无忌?”

韦季方闻听此言惊若五雷轰顶,怔了片刻匆忙辩解:“不!在下何等样人?莫说不敢攀附,即便有心幸进,又哪里结交得上当今元舅?断无此……”

“住口!”侯善业连忙喝止,“证据在此,你休想抵赖!”

韦季方确是个低头读书、不问世事的文人,哪晓得朝堂光辉之下那些阴霾诡谲?在他眼中长孙无忌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岂敢随意攀扯?再者即便不是无忌,哪怕随便一个老百姓又岂能诬陷?他急得眼泪汪汪,连连叩首:“冤枉啊!侯公明察……”

殊不知侯善业比他更急——已经诱供了,这榆木脑袋竟不认,还一个劲地瞎嚷,这传扬出去可怎么得了?

侯善业有心舍了姓韦的另寻李巢,可又一琢磨,李巢乃皇上亲录的学综古今之人,况且此人背后还有另一座靠山,连许敬宗都要恭让其三分,万万招惹不起!事已至此他把心一横,恶狠狠道:“我给你指了阳关道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说着回归桌案抄起令签,“来人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承!给我狠狠杖责,看他还嘴硬!”

衙役个个膀阔腰圆,立时抓住膀臂拉下公堂,大棍抡动呼呼挂风,韦季方疼得连声惨叫。不多时已连打三十余棍,侯善业喝令停刑,推上堂来再问:“本官且问你,赵师是谁?”

韦季方脑筋虽死,骨头却硬得很,还是“不知”二字。

“再打!”

二度用刑早已是皮开肉绽,韦季方痛得死去活来、四鬓汗流——但没做就是没做,不知便是不知,纵被打死也不能随便攀扯!这次再打完动都动不了,硬生生拖到堂上,韦季方早已无力辩解,也知辩解无用,索性紧咬钢牙一字不说。

“给我、给我打……再、再打……”

翻来覆去连动三次大刑,连衙役们都累得一身透汗,韦季方仍是咬紧牙关不肯就范。侯善业彻底没辙,乌纱也歪了、眼皮也耷拉了、脸色也青了,坐在那儿两眼发直,嘴唇一个劲哆嗦——这是钦犯,可不能打死啊!奈何只得收监,待来日再问。

浑身血污的韦季方被拖走,侯善业也已筋疲力尽,索性家也不回了,垂头丧气回到下处,往床上一躺闭目喘息。哪知没清静一会儿,忽闻外面狱史大呼:“不好了!韦犯咬舌自尽!”

侯善业一猛子蹦起来:“快救!快救!去找最好的医师!”

皇帝过问的案子,人犯若是稀里糊涂死了,谁担待得起?大理寺一通慌乱,连找了四五个医者,又是治伤又是和药,那帮打人的这回后悔了,还得跟侍奉亲爹一般留心伺候着。整整忙了一夜,至五鼓鸡鸣韦季方总算无大碍了,躺在牢里昏昏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