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得不亲历尸检(第2/2页)

“留到明儿伺机将他杀在山上,回头再寻这小娘子……岂不更妙!”葫芦想。

到了次日,葫芦看到邱氏的男人并非一人独自上山。但他还是尾随去了。他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要寻个机会杀了其中一个,并非没有可能。何况杀了一个后溜走,那另一个就有口难辩……哪里去找这样的好机会呢?

到了山上,晓得二人是来开荒的,狡猾的葫芦不急于下手,心想:做这事,何不等这二人累了一天,精疲力竭了,再下手。于是候到黄昏。

日头将没入大山,葫芦先伺机取了搁在地边的一把柴刀,潜入小茅屋,藏在那儿。不多时,邱氏的男人到底独自一个先向小茅屋走来了。葫芦屏住呼吸,一手抓住自己的前胸,一手捏紧柴刀,倒恐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葫芦想:“假使他就此返回,我一定溜走,不杀他了……”

然而那脚步声毫不迟疑地一直响进小茅屋。于是不幸的事儿发生了,受害人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头上就挨了那致命的一刀……

杀了人后,葫芦就要溜。可是才溜出小屋,被另一人发现了。“逃吧,不!逃走了,被人一告,拿住是死!不逃吧,与他拼杀,若杀不过,也是死!但如果能赢,便有生路!”

葫芦于是横下了杀心!

这时葫芦身上的血,已引起对方警惕,要杀对方,谈何容易。

一场殊死的柴刀搏杀,就这样在血红的夕阳下开始了。这里远离村落,没有人家,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来帮忙。远远近近,只有一片红光罩住的荒凉山地。生死存亡,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

可怜的农夫,也许由于毫不吝啬地使了一天的力气,终于左额挨着一刀,刀也掉了……而后,葫芦确实想到了要造个“互相残杀”的现场,于是重入茅屋,在那还在血泊中呻吟的人身上砍了几刀。不过,他没想过要在那人项下割下一刀。此时,天暗下来了,他连忙下山,按惯例向县城赶去。到了城下,攀那吊桥的绳索入了城,奔袁恭宿处扔了五两银子。次日果然风闻山上有两个农人“互相斗杀而死”。

是夜,他又来到黄泥村,潜入邱氏房中,要讨昔日那笔风流账。无奈邱氏不从,要嚷,他就抓起榻上的枕头往邱氏面门压去,可怜邱氏一会儿便不动了。邱氏被闷气绝死了,葫芦仍不甘愿,摸摸邱氏身体,尚有余温,便剥去邱氏衣裤,做了那事。事毕,他记得大凡自死的人多有生前穿了好衣服的,于是就像从前替死人穿衣一样替她从里到外穿上了最艳的服装……

这就是一应案情,现在一切都大白了。可宋慈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儿没弄清似的。回到居室,他仍在室内踱来踱去,就像还有许多路儿没走完。童宫望着他,直想问他还在考虑什么,又不好开口。

宋慈想什么呢?他想的是:一个作案手段并不很高明的赌徒,竟能如此连害数命;一个仵作,竟能这般轻而易举地蒙蔽了主审官,这是为何?……不是服砒霜暴死,而验作服毒,可以从外表一眼辨出;但妇人曾遭奸淫,没有细验,不就这般藏匿过去了?……

“刑官要是满足于在正背人形图与验状上断案,恰恰给凶犯和仵作以行诈之机,而一旦遭了仵作欺伪,失却可靠的尸检凭据,纵有再多勘审知识,也是枉然啊!”

现在,宋慈算是亲身体察到:当此政风腐败,法纪荡然的年代,亲事验尸之于审案,该有多么重要!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思索。人的一生中常有这样的事,一个思索可能给人的一生带来重要的影响。现在宋慈笃定了一个决心。

“你说,假如今后我亲手去验尸,世人会如何看?”

“会认为大人你有失体统。”童宫说。

“如此说,我就验不得尸了?”

“验得。今后可由我来翻动尸体,大人你在边上看就是了。”

宋慈笑了。

“不行吗?”

“行。”

现在可以安心入睡了。宋慈宽衣在榻上躺了下去,却又想起一事,仿佛又见邱氏那从脖颈朝两乳之间延伸而下的条状青黑,邱氏的尸首与其他死后投砒毒入口者略有不同,是由于葫芦能轻松地开启她的口齿,顺利地将拌有砒霜的酒液灌入死者食道的缘故,想到这儿,他抛被而起,对童宫道:“走,到死牢去!”

“去找葫芦?”童宫蓦然间也猜到了。

“对。”

“还有什么事儿没弄清?”

“去问问他说的那个‘启齿穴’与‘通咽穴’在什么位置。”

“明日去不行吗?”

“那今晚怎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