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奏稿卷二十六

谢京察优叙恩折 同治六年四月十六日

奏为恭谢天恩,仰祈圣鉴事。

窃臣于三月十二日接准吏部咨开,同治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内阁奉上谕:“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公忠素著,保障东南,着交部从优议叙。”等因。钦此。

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讫。伏念臣督师剿捻,未立寸功,屡为言路所纠弹,悉荷圣恩之宽宥。抚衷自问,正切悚惭!上年叠奉温纶,命回本任。自二月回省以来,窃见东南数省虽就肃清,而田舍荒芜,人民稀少,数千里间被兵之困,实为数百年来未有之事!自淮、徐以南,皖、灊以东,去岁多被水灾,今春又苦久旱,饥民载道,生意日凋。思欲惭培元气。恤此遗黎,而中原之捻患未平,西路之回氛尚炽,杼轴悉取诸东人,丝毫皆出自民力。臣忝膺疆寄,无术补苴,早夜以思,忧愧无地。乃蒙圣慈曲逮,上考滥膺。闻命之余,更深感悚,臣惟有勤以补过,慎以图功,敢言保障之劳,益矢愚诚之素。庶期仰答高厚鸿慈于万一。所有微臣感激下忱,谨缮折叩谢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陈明天旱水涸及东西两路军情片 同治六年五月十五日

再,任、赖逆股自鄂省出窜,现在扰至叶、裕、许州一带,已有东趋之势。山东防务以运河为最要,去年逆踪三次窜扑,均经苦战击退。固由防务之严密,亦恃水势为屏蔽。本年天气亢旱,河水干涸,臣率属步祷已逾两旬。虽于四月二十四日、五月初三、初十日得雨三次,均未霑足。农田枯坼,禾稻不能栽插。盐河无水,盐斤不能出场。远近祈祷,人心皇皇。皆由微臣位高德薄,上干天和,累及斯民,忧愧无地。遍询各处:湖南、江西、浙江等省及苏、松、徽、宁等府已得透雨。安、庐、凤、颍、淮、扬、江、镇等府及邻省湖北,均未得沛甘霖。若过夏至不雨,则旱灾已成,不特民食、军饷两无所出,且恐饥民流而为寇,军务愈形棘手。目前运河日涸,水师无可施展,旱兵尚嫌单薄,贼如悉数猛扑,恐上年之浚河修墙前功尽弃。此东路军情之可虑也。

至陕西张逆一股,屡经刘松山击败,逆焰渐衰。闻有四窜出关之意,如又窜至豫、鄂,应请旨敕下李鸿章仍檄刘松山追贼东还,不宜欠留秦中。一则道途太远粮饷难运;一则该军与捻接仗已多,深悉贼中伎俩,应令各军全力合谋,先保中原腹地。臣治捻无功,抱愧莫释。天时人事,交惕于中,苟有所见,不敢不据实上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谢授大学士恩折 同治六年六月初十日

奏为恭谢天恩,仰祈圣鉴事。窃臣接准吏部咨开,同治六年五月初九日内阁奉上谕:曾国藩着补授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钦此。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讫。伏念臣材识疏庸,班资尚浅,谬点参知之位,久怀覆辣之虞。比以剿捻无功,回居本位,尤抱惭于衾影;若冒涉于水渊。兹乃钦奉恩纶,晋阶端揆,处人臣之极地,为稽古之至荣。当此时事多艰,讨贼无效,既幸宽于谴责,反洊晋乎台司。恩遇弥隆,悚惶何极!臣自回江南,倏逾三月。精力日减,旧病未痊,文牍惮于详求,宾僚艰于接见。不特军国大计无补丝毫,即论吏事之多疏,已觉斯职之不称。五月初间,本拟具疏陈情,让贤避位,时以亢旱为灾,民心惶惧。今则群贼东窜,军事方殷,自当补效乎艰虞,未敢轻言乎进退。赧颜而拜新命,抚躬而省旧愆,惟有勉竭愚诚,强扶衰疾,更集思而广益,冀补过而尽忠,或以仰答高厚鸿慈于万一。所有微臣感激下忱,谨缮折叩谢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鲍超恳请回籍养病折 同治六年六月初十日

奏为提督鲍超伤病深重,吁恳天恩,准令回籍养病,据情代奏,仰祈圣鉴事。窃鲍超伤病情形,臣于四月初七日专折陈奏。后该提督回至武昌养病,嗣由署湖广督臣李瀚章奏请续假,并于五月十九日会同臣弟曾国荃陈奏该提督病状在案。二十三日,鲍超派委补用同知吴葆仪前来金陵,据函称云:“超自三月十二日晕去时许之后,日益沉重,常常昏迷,动辄一二日不省人事。到鄂省后,连服清心养阴之剂,近始日渐清醒,无如左手及两腿麻木更甚于前,转侧非人不可。舌蹇虽愈,但不敢多言,话久则气微痰喘,不能接续。伤痕仍然跳掣,惊悖则较前尤甚,每食惟稀粥半盏,闻油腻则作恶欲呕。形销骨立,辗转在床,凶多吉少。无论未必能愈,即有万一之望,亦非一年半载所能起床者。自神志稍清以来,心寒胆颤,万念俱灰。十余年到处奔驰,从不以家事萦怀。今左股已成偏废,是此身已有一半非我所有。一子年甫六龄,家事全未料理,思乡念切,恨不奋飞,伏望格外矜全,奏请回籍调治,如蒙圣慈允准,生当陨首,死当结草。”等情到臣。查鲍超苦战功高,一时名将无出其右。此次伤病大发,垂危之际曾集将士环列卧榻,昂以报国尽忠,感动部曲,仰蒙圣慈赏假赏参。该提督感激涕零,虽神志不清,而喃喃呓语,犹思杀贼立功。惟病势过重,现虽有三分转机,而臣询之来员吴葆仪,据称面目黧黑,左足瘅痿,头顶伤痕跳踯不止。似此情形,断非一年半载所能痊愈,若勉强留于军中,既不足以示体恤,而他人代统其众,恐号令不一,转非慎重军务之道。可否仰恳天恩,俯准鲍超回籍养病,出自格外鸿施。至所部霆军马步各营,现在驻扎襄阳。臣商之李鸿章等分别撤留,令娄云庆赴鄂酌办。能否妥协得力,再行专案陈奏。所有提督鲍超伤疾已深,恳恩回籍养病,据情代奏缘由,谨会同湖广督臣李鸿章由驿驰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江宁昭忠祠合祀楚军水陆营官片 同治六年六月初十日

再,江宁省城建立昭忠祠,请祀湘军阵亡各员弁,臣于同治三年十月二十二日具奏,钦奉谕旨允准在案。

当建祠之始,系在金陵初克之时,就伪王府略加修葺,专祀围攻金陵之陆军将士,计阵亡病故不下二万四五千人,未能推及水师。亦因水师昭忠祠先于咸丰八年奏建于湖口县之石钟山,已足以妥忠魂,不必更以金陵专祠为重也。

惟论金陵克复之功,实赖水师肃清江面,断绝贼粮。上游三千里滨江城隘,皆由水军苦战得来,最后九洑洲一役,战功尤伟死事更多。而江宁昭忠祠仅及陆师,未列水师,究不足以彰公道。现拟略易规模,重加厘订,其陆军哨勇之洑祀者,业于同治三年遍立神牌,应即仍如其旧。惟将祠内正屋改造一层,并祀水师之统领营官,庶几于理至顺,于心始安。相应奏明请旨,准将江宁昭忠祠合祀楚军水陆各营,仍饬地方官一并春秋致祭。在国恩尤为公溥,而众心亦皆允惬。理合会同兵部侍郎臣彭玉麟附片具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