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八(第2/11页)

复多礼堂将军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六日

接二十八日一书,所称庐属被扰情形,深堪悯侧。抚恤招徕,诚非贤守不办。沈丞在潜山任内尚为勤慎,然新经希帅檄撤,敝处待之不宜过优,恐与希意矛盾。且贾中丞已委范守来庐,日内想必进谒台端。尚乞留心察看,如极不得力,再行拣员接署。

闻阁下操练马步队伍,整齐异常,收队尤无懈可击。弟欲派一二人前往尊处学习,祈即一一教告,感荷无既。

复庞宝生阁学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八日

小春望日钱农部至,奉到惠书,并读大疏。规划精详,情词剀切。农部复代述尊意,欲效秦廷之请,一拯吴会之危。闻命之余,曷胜愧悚!

猥以辁材,谬膺重寄。自接两江之任,即思亲提一旅驰赴三吴。维时部下不满六千人,自宿松挈以渡江,驻扎祁门,征兵调将,阅数月而各军稍集。乃鲍镇甫出石、太而宁郡不守;李道才接徽防而歙、休遽陷。忠、侍、辅三伪王,刘、黄、赖、古各悍党,环绕徽境,不下二十余万,破我岭防,断我饷道,又分数股绕窜江西,使我腹背受敌。几于无日不战,无路不梗。迨祁防稍定,徽郡收复,入秋以后事机渐顺。安、池各属以次攻克,敝军始有出险之机,下游弥切来苏之望。然距去夏初受命时已阅一年数月矣。当时定议急图安庆,以盬金陵之脑;进兵宁国,以附升、润之背。意谓安庆纵难速下,宁国之师当可于上年先抵苏境。不料波折如此之多,迁延如此之久,至今无余一兵一将达于苏境。上无以慰九重宵旰之忧,下无以答三吴云霓之望。此则寸心愧憾,终宵负疚,而莫能释者也。

安庆一军自克城以后,拨守各防,已分六处,更无余力可以进剿。因令九舍弟驰回湘中,添募精锐,将以新兵替防各处,换出旧兵驰剿下游。曾经函商薛帅,拟以一旅先赴镇江、上海等处。职分所在,即无台命,亦何敢视同秦、越?重以垂谕谆谆,又筹巨款一万与沪城协饷同时解到。高义隆情,敢不敬应?已函催舍弟募练成军,迅速东来。倘风波羁滞,到皖少迟,即令李少荃廉访先挈万人前往,准于二月成行。水火之急,彼此共之,不敢愆期也。

上海僻在东隅,不足以资控扼。就江苏现存之地而论,惟镇江最据形胜:北可联络淮、扬,南可规复苏、常;内可俯瞰金陵,外可屏蔽里下河。敝处拨兵东行,当水陆布置,先据镇江,再分偏师以防上海。上海东北皆洋,西南皆贼,于筹饷为上腴,于用兵则为绝地。即江南衣冠右族避地转徙,亦宜择淮、扬、通、海闲之处,进退绰绰,不宜丛集沪上,地小人多,未警先扰。凡战争防守之地,宜有一种肃静之气,民情恇扰,亦足摇动军心。若无事时预为移民之策,则有事时断无掬指之争。区区愚虑。未审有当万一否?

复乔鹤侪都传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

前此屡奉惠书,军务倥偬,未克随时具答。曾经两次寄复,道途多梗,亦不识能否递到。嘉平四日,汤委员来皖,接读尊函。初七日又得去冬环章,年余始到,迟滞乃尔。

阁下总持鹾务,力求整顿,遇事咨诹,胥中肯綮,深以为佩。淮盐利弊,具如明论。此时江路未通,殊难着手,弟虽接盐政之篆,未能有所补救。水师护运之议,鄙人去岁曾谋及此,设立水师,首重护场,次兼护运。盖就场征课,本系良法。其所以不能行者,昔年专防出场之偷漏,近来则并防入场而攘夺。大约兵力所到之处,乃为官法所行之处。若非有得力水师护守场灶,严查卡门,则攘夺之不禁,于偷漏乎何有?场之不保,又于运乎何有?来示称李某见盐即封,一人霸占,恐袁帅力不能制云云。若敝处不专筹护盐之兵,亦非空言所能制,奏停所能止也。拟于明春筹拨水师驰赴镇江一带,以防剿发匪之兵兼保护盐务之用,令李少荃率之以行,与尊处就近商办,于过坝及各小口,皆用炮船设卡稽查。凡盐斤出卡,皆须完厘,名为立卡抽厘,实即就场征课。灶丁之盐价不妨酌增,国家之官课亦须大加一税。之后,他处不应抽厘者则查禁之,亦须有护运之炮船乃能令行而禁止。鄙见如此,未审卓裁以谓何如?

至洋船护运入楚,弟意总觉未妥,缘和约内本有不准洋商运盐一条。我既引虎入室,彼将垄断独登。获利甚微,为害滋大。更忍之一年半载,江路通畅,事在意中,固无虑盐之终不能达汉岸也。

金运司设局以来,物议朋兴,都中弹章层见叠出。敝处于前月抄遵旨查办,亦未敢稍涉徇隐,计腊底正初扬州可奉谕旨。兹有公牍一件,密封附上,望即妥为料理。阁下屡有来营相助之意,鸿才卓识,素所倾企。惟盐务难得替人,应俟会晤之日再行酌商。

奏事一节,俟奉到谕旨即可畅所欲言,道途梗阻,不必先相关白。公家之利,可言即言,可行即行,勿过拘泥为幸。

轮船近颇通行,昨上海已解来协饷七万。尊处应解之款,可即付轮船批解。兵食正绌,得沾余润,不无裨益。

复薛觐堂中丞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

自夏秋以来,纷传沪饷充盈,俯拾即是,因为挹彼注兹之谋,爰有晋饥秦粜之请。直接到复书并吴方伯折开各件,乃知告者过也。外间但知人项之多,不识出款之巨,支绌实情罕能道及。乃蒙饬厉委员解到沪饷六万,绅捐一万,杨委员又解三万,俾灼艾以分痛,遂嘘枯而回生。上游各军久不见此巨款,合营欢忭,同戴大德,感谢无似!

承示杭州失守情形,可为痛哭。弟前此奏请左军援浙,冬至前后叠次函催。正在筹议进兵,而皖南警报叠至。杨逆率淳、遂大股来扑徽州,三面围攻,休、祁大震。又函催左帅由徽州赴援,冀徽、严一路节节打通,以达杭省。何意力尽粮穷,名城一旦沦陷。浙江全省仅存湖州一府,孤悬贼中,岌岌莫保。东南大局尚复何言?王中丞大节懔然,可悯!可敬!其余殉难官绅,望尊处就近查明,开单示悉,以便会衔具奏。

沪上闻此大惊,益形吃重。苏省绅董,曾拟借助洋兵,亦属权宜之策,不识曾否办有头绪,尚望阁下从中主持,斟酌尽善。弟亦不以局外自处。前复潘比部一函,想邀荃鉴,兹复备咨奉商。上海人民财产,固中外官民所当共争而共守之。惟发匪凶焰正炽,不特麾下兵勇各宜深沟高垒,加倍慎守,即西洋各国之兵亦须嘱其稳慎以图,不可轻敌。至要!至要!敝处东下之师,已函催舍弟招募成军,迅速来皖。倘二月间舍弟未到,则令李少荃廉访先率万人启行。惟须以大队扎镇江,以偏师防沪城。苏省现存郡县,惟镇江最据形胜;将来恢复苏、常,须以镇江为根本,实属不可不争之地也。愚见所及,亮邀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