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第5/8页)

舍弟于克城之后,遍发热毒,行坐维艰。加以忧谗畏讥,颇怀郁郁。值其生日,曾为小诗以宽譬之,录呈台览。鄙人精力日衰,饱阅世变,自问不复堪任艰巨。昨因交卸督篆,附片密陈下情,曾钞达毛寄帅处,亮邀鉴照。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十一月初五日

此间科场事件,俱有头绪。主考于初四日进城,应试者约一万三千人。上下初意,举行乡试,但为招集流亡起见,不意外间颇不为然。但求三场平安,乃可放心。楚界之行,因湖北并无余匪,是以迟迟其行。科场本系鄙人主持,万事草创,亦须帮同经理。楚、皖均报肃清,计近日别有后命也。

江、粤之贼,目下虽全萃闽省,然闽中地瘠米少,终当迁入粤东。窥江窥湘,吾湘东路之防,断不可以少弛。舍沅弟有精锐三千带回故里,暗备桑梓之不虞。留之糜费饷项,遣之则莫备缓急,想次帅与阁下必已熟商妥议矣。

江忠烈事,八月曾发一密片,兹钞呈台览。旋奉寄谕,于忠烈报功之典,似已满志踌躇,未便再行渎请,俟稍迟再当复奏。王壮武身后,未闻加恩子嗣,来示欲援罗、王之例,或误记迪庵二子为王家事耶?

粤厘请广中额,为东征局先树一的。昨见部文,又颇虞其驳饬,学额不准逾十名中额,似无此限。前事矢志必办到也。沅弟途次久无信来,不知过省时病状何如?务望嘉言宽譬,广其胸臆。至感至荷!

复何小宋 同治三年十一月十二日

来示雅意谆挚,铭感无已。前疏请仍驻安庆,实因住皖三年,上下皆有反朴还醇之意。若不兼地方,专治军务,而驻安庆当更萧闲自得,真意相孚,故亦欣然西行。今停止此行,寸心尚眷念皖垣。若乘轮舟赴黄州一次,当在皖小住也。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连接二十三四日两次惠书,敬悉一切。玉体尚未全愈,想因公私猥积,无暇将养,新岁量与休沐,以意节适,定臻康胜。

此间诸托平善。主试于二十六日启行,宾主尽欢。闱墨气象峥嵘,或两江厄运已满,无复后患。刘连捷内伤已成,必须撤遣。刘铭传江淮骁将,责以剿捻,义无可辞,已于昨日复奏,钞稿先呈。淮勇锐气未渫,鄙意不欲遽撤,亦须令其立功吃苦,庶几实大声宏。爱之能勿劳乎?帅之待士,亦犹父之教子也。

尊经书院定请缦云侍御,钟山一席尚未议定。冯中允极赞李小湖博雅诚恳,苏士慕向,顷遍觅其新刻文集,不可遽得。苏垣如有藏本,幸速寄示。此外如李雨人,何子贞均堪胜任,彤甫、子怀亦惬人望,待新正再行关聘。克庵之挫,似尚能军。高军之挫,或传闻不实与?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正月初二日

金陵克复,曾寄去八月十九、十月二十九两缄,而来示均未之见,颇不可解。此间近事平善。乡试初疑赶办不及,后亦无他。闱墨声光并茂,不似丧乱后气象。

前奉派赴楚、皖之旨,旋以湖北、安徽一律肃清,谕饬无庸西上,仍回本任。惟因僧邸在鄂州挫败,令刘连捷、刘铭传等赴豫,概归邸帅节制调度。诸军素以邸部左右气焰逼人,本有望而却步之意,又因鄂将常星阿、姜玉顺两提督,上年在黄州曾受邸帅鞭击棍责之辱,弥觉凛凛难近。刘连捷病系内伤,势难久履戎行,拟即裁遣该军。刘铭传等以淮勇剿捻,人地相宜,义无可辞,拟由淮、颍多运粮仗,遣之赴豫,一净捻氛。顷有复奏一疏,抄呈尊览。

尊处意绪怫郁,此间亦有所闻。凡名之成毁,虽曰人事,亦有天机凑泊其间。如近日移奖子弟一案,胡、张查办毛帅一案,皆系巧于凑泊,推波助澜,增人懊恼。退之所谓“变化咀嚼,有鬼有神”者也。国藩昔在湖南、江西,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然造端过大,本以不顾死生自命,宁当更问毁誉?以拙进而以巧退,以忠义劝人而以苟且自全,即魂魄犹有余羞。是以戊午复出,誓不反顾。阁下之进退,视鄙人昔年,虽稍绰绰,然既蒙诟毁,则宜俯默精勤,以冀吾志之大白,不宜草草遽赋归与也。金陵储蓄之奏,措辞诚多未善,然言之见信与否,皆在言外,奏岂足道哉?

致刘霞仙中丞 同治四年正月初三日

癸、甲二年,均于正月奉致一缄,未得复书。第闻乞病假,不知玉休果否康豫?公私是否顺适?至为廑念。金陵克复,贱兄弟忝窃异数,至优极渥。江、浙旋即一律肃清,洋人气焰亦稍敛戢,似皆可用庆慰之象。然余匪窜闽之后,凶焰复炽。张廉访运兰、林总戎文察皆已殉难,刘克庵近亦大挫。闽中贫民从乱如归。死灰再燃,势将仍为江西、两湖之患。鄂、皖发捻投诚虽多,而回窜豫中者亦复不少。群言杂进,任事者多不自安。贱兄弟亦忧谗畏讥,筠仙尤增兹多口。环顾后起之英,真能返朴还醇、捍御外侮、讲求吏治者,似亦不可多得。日夕惴惴,念此阴阳交争之会,未识消长之机竟复何如。

贱躯粗适而精力远不如昔。去岁盛暑困人,自五月至八月,竟日汗下如洗,两目昏花,不复能辨细字。齿牙虽仅脱其一:而动摇几遍,说话至二十句后,舌便蹇涩,气亦不属,自度万难任此艰巨。而舍弟甫经谢去,不能不稍与徘徊。但求闽寇不犯江、浙、豫匪不窥鄂、皖,波恬浪静,从容蝉蜕,养拙息机,则幸甚也。舍弟之病,医者径以恶疮治之。已获痊愈。

闻伯固世兄之长子已殇,而次者诞生伊迩,昔年于儿孙不甚厝意,近则老态日增,颇以抱孙为望。阁下想有同情也。

复郭意城 同治四年正月十八日

去冬接奉惠函,裁答稍稽。顷又接到腊底赐书,具悉一切。皖中之行,本系敝处于回任时自行奏请。厥后僧邸大捷,豫省将次肃清,刘连捷、刘铭传俱奉无庸赴豫之旨,则鄙人西行自可以已。

东局有功金陵,似已中外共喻。现已奏明于夏间停撤,届时再行详述。东局之功,南叟之劳已在,南叟开缺数月之后,则议者不疑,全篇皆因南翁而发。七十老翁,身外之荣,本无所求,但求致仕时内无严谕,外无闲言,即足差慰。众意至东局应得褒宠,鄙意以加中额为主,仿照广东之例。在事诺君子二年冬业经奖叙,此时未便再请。江西厘金,四年共解七百余万,亦仅去冬请奖一次,尚不如二年冬东局保案之多且优。今夏若再请满保,恐并中额而议驳也。且湘人过此者,多议厘、东两局之员薪水太丰,保举过优,气焰甚大,如不加畏惧,恐为言者所纠,又有星使查办之事。次帅之案,已奏结否?究系何人所劾?有无挂碍?湘事如毕,尚须赴粤否?阁下岳游之约,能否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