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第3/8页)

江西兵逾七万,以剿现有之贼,当不甚难。再加湖州、广德二股,则贼势浩大,剿办尚无把握。研香之险诈与否,尚不深知,观其前后禀报,战守要非能手,而矜诩未免太过。厚庵就弟索取希庵旧部,除成大吉久回鄂省外,如萧、蒋、金、毛等部,弟概举以畀之,无所惜。金观察之能否大有为,不敢知。此外,则皆难当大敌。成军于鄂省为巨擘,近日屡为捻匪围困,岌岌难以自存。此外,则更无一旅可恃。官、唐似均难振作,未知新任吴中丞复何如耳。

弟精力日颓,说话逾二十句,辄蹇涩而气不能续。此间善后事宜,百绪繁兴,殊非孱躯所能胜任,如何!如何l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七月初二日

金陵克复,国藩以六月二十五日东来,省视诸将憔悴可怜之色,几乎不可辨识。盖自六月初一日以至十六,昼夜苦攻,曾无片刻少休,而四方各营并出,行队至钟山一隅,别无帐棚可支,日晒夜露,全无遮蔽。自舍沅弟暨各将领皆出入地洞之中,故形色迥变。舍弟熟毒久不愈,其克城首功之李臣典,竟以积劳,一病不起,盖与程学启同一,可敬可悯。此城虽以力争得之,而将士劳苦过甚,乃亦若生摘之果,不适于口。城中伪宫贼馆以及民居,概付一炷,百物荡尽,而群尸山积,善后事宜,竟不知如何下手。据伪忠王供称,侍逆之盘踞崇、宜等处,系渠与之约定,三、四、五、六等月则掳江西之粮,以饱侍逆等股之贼。今金陵既克,侍逆等之去向不可知,惟劝官军不宜多杀两广人,恐粤贼势孤而心愈固结,则军事仍无了日等语。拟日内即行正法,仿陈、石二逆之例,传首各省,以快人心。国藩与舍弟粗商一切,仍回安庆,至八九月再来。湖北之贼,尚在黄冈、麻城一带,不久终当入皖。拟请雄师北渡,肃清淮南北各属,以保珂乡,亦即以卫苏疆。一至淮北,湘勇远不如淮勇也。

致马榖山何小宋 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

顷接富将军咨,贱兄弟谬膺褒封,而弟二十三日之批折与普赏之恩旨,尚未接到,似闻得五等者尚少,下走借人之力,翻得上赏,寸心深抱不安。篪轩方伯尚未来省,善后事宜极难措手。邢晓庄观察朴实忠厚,而才调较短耳,亦重听,难期振作。本拟专察甄别,以所居尚系闲曹,故未遽发。今江宁善后局务繁剧异常,请阁下告知邢君,即可引疾告退。弟当奏保一员,先署斯缺,速办善后诸务。

致黄南坡 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

金陵克复,多蒙阁下竭力经营,梓乡诸君子垂情扶助,每于艰难绝续之交,得东征局饷弥缝补救,俾免决裂,感赖实深。弟以二十三日东来江宁,浩劫余灰,目不忍睹。贱兄弟猥膺懋赏,而同事诸公尚多向隅,寸心深抱不安。儿子纪鸿学术浅陋,而舍弟欲令其回省乡试,特令寓居尊处,务恳随时指示。第一不宜与州县来往,无送条子,以息物议,减省应酬,谦谨自持。均望事事启迪,不胜铭感。

复马榖山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二日

国朝酬庸之典,此次最为优渥。而寒门兄弟,同膺非分,尤为梦想所不到。感涕旁皇,何以克称?金陵善后事宜,百绪繁兴,粗举大纲,令舍弟暂为经理。弟即二十日买舟旋皖,途次将江西讼案折稿核改拜发,月杪或可抵省。江宁巡道一缺,弟意中尚无堪保实缺之人,只可派员署理。邢道暂缓开缺,即如来示办理。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四日

金陵行次接奉惠书,猥以江宁告克,远劳笺贺。以阁下关注之殷,补助之厚,其为欢欣,有过于身亲其事者。惟追思同袍诸君,或百战功高而蚤薶黄壤,或患难与共而中更差池,或出死力相扶而闻望不彰,而贱兄弟独遭逢际会,同膺上赏,感涕之余,弥增惭悚!

鄙人在金陵小住二十余日,苦热相困,营中又无办公之地,酬应纷繁。二十日登舟西上,回安庆料理月余,再至江宁筹办善后事宜。舍弟一军定拟裁撤一半,片稿钞阅。饷顷奇绌,乃为近年所未有。东征局裁撤之议,尚须俟之冬间。八、九两月,务求多解一二万。至祷!至祷!康逆在许湾,仿舍弟守雨花之例,七十垒之外,包以长围,固以深濠。不意为鲍公所破,无一得脱。此处得手,三县相继克复。听逆率六万人投诚,江西当可指日肃。清,吾乡东顾无忧。畇荄之去留,一听尊裁可也。

复彭宫保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五日

接二十一夜惠书,猥以贱兄弟谬膺懋赏,远劳奖饰,愧悚曷任!此军之兴,同袍诸君千磨百折,零落将尽。惟吾辈数人仅存,而酬庸旷典,乃独寒门先邀异数,实乖鄙人之初志,弥伤已逝之忠魂。往昔患难相从,为日最久者,惟阁下与次青情谊最挚。今不才幸了初愿,膺此殊荣,所负者惟愧对次青,而于阁下亦钦钦怀歉,不能自已。

在金陵小住二十余日,十九日登舟西上,月杪当抵安庆。务望阁下迅速来皖,一倾难言之隐。阁下志抗浮云,敝蹝轩冕,十年前已深知雅尚。待大局初定,长江水师位置就绪,即听阁下长揖还山,并将范少伯之高风代为详奏,断不强为羁留,致负宿约。国藩经手各件,首尾繁多,稍俟料简有方,亦引疾闲居,决不饕情富贵,溺而不返,致负忧劳殉节诸友。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八月十六日

连接七月二十四、六日惠缄,敬悉一切。猥以寒门叠邀异数,远辱庆誉。非常之荣,而以碌碌者当之,恐塞翁不以为福,而候人转以为讥。若果薄海息兵,戍卒归农,然后举樽相庆,斯真乐耳。

湖州、广德于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九日克复,余贼窜匿徽、浙山中,不久必至江西。此股颇甚狼狈,当不似听、康、侍、陪等酋之整齐难制。第贼虽无能为役,而官兵之果足制贼者,亦不数数觏也。新疆连陷三城,厚庵奉旨,谆催速赴甘肃,势难久留江楚。春霆归心箭激,江西全境肃清,亦难须臾淹留。舍沅弟肝郁未舒,湿毒如旧,梦寐思归,迫不可遏。刘南云病甚沉笃,难期速痊。万一兵事更有反复,后患仍未可量。

粤东兵单饷绌,深可危虑。吾湘兵力远胜于粤,然贼所欲甘心者,不在粤而在湘。若能留杨、鲍诸公与侍、堵、康、陪等周旋于江、闽、楚、越之交,或易为力,而无如不能也。停止粤厘一疏,谕旨仍令照旧征收,然粤东事棘,必应多留以支本省之饷,即日当函商寄、筠两帅耳。

致李筱泉 同治三年八月十八日

各路军营免办报销,近日皇恩浩荡,此旨尤为出人意表。敝处头批报销虽已入奏,尚未了结,二三批及十年以后各案全未办动。闻此恩旨,直如罪人遇赦,大病将愈,感激涕零。因阁下经手多年,特将部文行知,以慰廑念。此外难了之事,则募勇太多,遣散极不易易。欠饷已逾五百余万,一日不遣,愈欠愈多,思之可惧。少泉淮勇欠饷尚少。惟战争之兴未阑,而应防之患尚多,势难遽遣粤东厘金。敝处奏请停止,不特以践夙诺,亦因本省兵事方殷,非此不足以支持。乃圣恩优渥,仍令收解,敝处弥增惭愧。将来或本省与两江各分其半,候与寄帅商定,再行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