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四(第4/10页)

——募勇六千,约同志君子大兴义旅之举,始于国藩与璞山往来一函。而岷樵、石樵极赞其善,怂恿以成斯举。岷樵书来,嘱国藩与之会衔具奏。又书中极佩阁下与璞山,求其出而相助。弟思阁下抱道自笃,又亲闱已老,不知肯出而共此艰难否?今年援江之行,系弟再三劝浼。此次破釜东征,未知肯惠然一出否?岷樵另有书至尊处奉约否?阁下之行止,于此事极有关系,乞早为定计,以书见告,以便弟入奏,并复告岷樵也。阁下纵不去,亦乞为我料理一切,断不可置身局外。石樵、筠仙想近日可到省,乞阁下与熟商大局。

——此次成军以出,宜作三年东征之计,断不可苟且成行。鄙意买船二百号,其大自五百石以至千余石不等,所装炮自二百斤至三千斤不等,多买钓钩改造。每船约住二十名水勇,通计水师四千人。战船之后,又须多雇民船随行,银钱、米、盐、油、炭百物之需无不备,医卜、杂流、匠工诸色之人无不载,须雇七八百号之多。虽非可战之船,而金鼓旌旗,一律编号束队,与战船之二百号,初无少异。两岸陆路之勇,夹江而下。兵勇所得之口粮、银两,即换舟中之钱。所用之钱,即买舟中之货。庶无米盐缺乏之患,无昂贵数倍之苦,而银钱展转灌输,仍不出水路两营之外;否则陆勇数千,贸然一行,九江以下,千里萧条,无食可买,无钱可换,虽有忠愤凌霄,亦只得向江水而痛哭耳。是以国藩私计,总须舟载食物,水陆并进。虽所拟之条,不能一一办到,然大概规模,竟不能不如此。求阁下与憩、石、霞、璞诸君熟商之。

——璞山与弟谈此事,本有同志。后因中丞调之防省,制军调之援鄂,或多或少,忽添忽减,遂使璞山一腔热血,频受磨折。璞昨与弟书中,有不平之意。其实弟与璞山见解不符,只有数端;璞欲率师急行,专由陆路;弟欲明春始发,水陆并备,一也;璞欲统带三千,一手经理;弟欲划开数营,各立营官,二也;弟疑新招之卒,多有可汰,璞意业经亲选,无可再拣,三也;璞欲因援鄂之行,乘势东下,一气呵成;弟则以援鄂之暂局与此后之长征,截分两事,四也。求阁下细察四者不合之故,而必求此后诸事合一之道,幸与霞、筠、璞老细商,匡我不逮。

——阁下带中营湘勇已逾一年,曾经战阵,自可率之远征。李迪庵所带一营,如有材艺出众者,望为挑选,以换中营赢弱之缺,阁下纵不偕出,亦祈极力简练。若阁下能慷慨长征,则不特慰岷樵饥渴之望,亦天下之公幸也。

——宝勇两营,弟向见其强悍,故昨与璞山及塔智亭札,均盲以宝勇并为一营。而中丞书来,言宝勇难期得力。求阁下与智、璞、霞将宝勇认真校阅一次,究竟胜于新招之湘勇乎?抑尚不及乎?恳飞函告我。

——谢、易诸君到江以后,喘息未定,遽殉大难,良可惨伤。现定于南门建忠义祠,请朱尧阶经手,弟当作一碑,请阁下作合传一首。

以上诸条,祈逐一见复,不胜企伫。

与李少荃 咸丰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久疏音敬,想企为劳。时从令兄处得见家书,知吾弟统领练勇,驰驱戎马,懋勋令望,实用慰仰。

今日兵事最堪痛哭者,莫大于“败不相救”四字。当其调兵之时,东抽一百,西拨五十,或此兵而管以彼弁,或楚弁而辖以黔镇,虽此军大败奔北,流血成渊,彼军袖手而旁观,哆口而微笑。此种积习,深入膏肓,牢不可破。秋间仆与岷樵中丞书道及此弊,以为须尽募新勇,不杂一兵,不滥收一弁,扫除陈迹,特开生面,赤地新立,庶收寸效。今岷樵开府贵乡,知必以此意与足下熟计。

目今逆舟满万,横行大江。皖、楚、江西,祸无息日。欲为四省合防之计,亦宜各练精勇,以剿为堵。仆前有募勇六千东下讨贼之议,岷樵业经入奏。闻足下所带之勇,精悍而有纪律,务望更加训练,束以戚氏之法。明年楚勇过皖,即与尊麾合成一军,将士一气,万众一心,一洗向日营伍之陋习。纵不能遽立勋绩,亦聊欲稍变气象,一泄积愤也。

岷樵到庐,求贤孔殷。足下及鹤翁、午翁,如有所知,幸尽告之。庄牧庵先生天下奇士,不知能延致否?陈作梅近在何处?能邀之人幕否?淮安有鲁通父一同,足下知其踪否?无惜为岷君广求之。

复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示及大船须能架二三千斤大炮,纵少亦须办五六十号,自是谛当不易之论。此间拟办大者亦以此数为率,即买湘乡钓钩,衡州小般两种改造,大约能装米七八百石者,即可架千余斤之炮,能装米千余石者,即可架二三千斤之炮。不过前加长唇,上铺厚板,旁添长桥,即可无虞震撼。若另造拖罟等船,须张观察到,带有粤东艌匠,或优为之。此间匠拙不办也。顷已专差至宜、郴一带,迎接张君矣。自大船而外,又须有二等、三等船二百号。自战船而外,又须有载货民船七八百号。旌旗金鼓,都与战船无少殊异。前书业已奉闻。炮位一节,闻张观察带千尊,二三千斤者亦多。此间前恐无炮,将粤西解到之二百尊,仅分五十尊运鄂,不知更须补解否?然船未办成,亦自不须多炮也。鄂中铜斤尚多,尽可为造炮之用。太大亦嫌笨滞,如能打千斤熟铜之炮,千锤万炼,膛光身匀,与三四千斤之炮比较,其远近盖亦相等,但不知鄂中有好匠工否?

水勇佳者难得,然不难于放炮,而难于荡桨使舵。国藩之意,拟即专雇水手。盖水师不可遽学为水手,水手却能即学为水师。张观察带来之水勇二千,想是熟习,但恐剽悍难以驯服。水路有战船,必须两岸劲兵夹江护行。来谕到一处,即用彼处现有之兵勇,恐难得力。办船费资,粤东本有应解鄂省之二十万,不知张观察来能带数万金否。此间截留四万,实属不敷。敬求吾师飞咨粤东,将前项星速解到,或饬南司再委一员往粤守提,伏候鸿裁。

复江岷樵中丞 咸丰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来示论兵勇短长,最为切当。仆于二月间,复魁太守书有云:岳王复生,或可换孱兵之筋骨;孔子复生,难遽变营伍之习气。虽语涉谐谑,实痛切之言也。今欲图谋大局,万众一心,自须别开生面,崭新日月,专用新招之勇,求忠义之士将之,不杂入营稍久之兵,不用守备以上之将。国藩之意盖与阁下若符契耳。

添勇六千之说,昨因令弟达川带勇一千进省,即令其先将此勇赶紧赴皖,以备阁下爪牙之需。其余五千须俟船炮办齐,水陆并进,乃可有济。省中诸友及璞山之意,皆欲急急成军以出。国藩思此次由楚省招勇东下,一以为四省合防之计,一以助阁下澄清之用,必须选百练之卒,备精坚之械。舟师则船炮并富,陆路则将卒并愤,作三年不归之想,为百战艰难之行,岂可儿戏成军,仓卒一出!人尽乌合,器多苦窳,船不满二百,炮不满五百,如大海簸豆,黑子著面,纵能迅达皖省,究竟于事何补?是以鄙人愚见,总须备战舰二百号,又辅以民船载货者七八百,大小炮千余位,水勇四千,陆勇六千,夹江而下,明春成行,与麾下相遇于九江小孤之间,方始略成气候。否则名为大兴义旅,实等矮人观场,不值方家一哂耳。明知阁下盼望此勇甚切,然速而无益,不如迟而有备。且阁下初到庐江,亦宜将吏治、民事略为整顿。即陆路堵御,本境剿匪,有随身带往之勇,有达川续往之勇,有李少荃旧练之勇,亦尚足资捍卫,想卓裁定以为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