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路漫漫(第3/6页)

由于诺查丹马斯的预言过于隐晦,甚至被当成了政治变动的先兆:这位预言家的一部经典历书中写道:

“日内瓦附近人心恐慌。

料事如神的顾问如是开讲:

新王已经羽翼丰满,

年轻的国王一死,饥荒和恐惧必带来败亡。”

诺查丹马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法国太后的注意,太后本人也热衷神秘学,虽然只是业余爱好。

凯瑟琳显然在1555年和这位预言家已有接触,当时她的丈夫亨利二世还在世。虽然当时诺查丹马斯似乎是受国王传唤,但很可能是凯瑟琳的主意,因为诺查丹马斯和亨利的会见只有几分钟,而会见凯瑟琳则有数小时之久。凯瑟琳咨询诺查丹马斯是出于两个原因:她想知道最近出版的历书中四行诗的含义,也有兴趣和他建立个人联系,或许是希望他把家从萨隆·德·普罗旺斯搬到宫中,成为凯瑟琳神秘学方面的私人顾问。凯瑟琳当时已经有了专属的魔法师:一位名叫柯西莫·茹切里(Cosimo Ruggieri)的意大利人,此人为凯瑟琳照看墨镜,调配药水(据谣传也调配毒药),并对与王室息息相关的星象提供建议。当然,预言未来则需要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言总是好的。

不过诺查丹马斯在接近这位古怪的法国太后一事上非常谨慎,太后常说自己受到各种异象困扰。除此之外,诺查丹马斯还认为太后过于吝啬。诺查丹马斯后来向朋友抱怨:“作为前往宫廷的奖赏……国王陛下赏赐了100克朗。太后则只给了30克朗。我跋涉两百英里就得到这些东西:路上我花费了100克朗,结果我只赚了30克朗。”看来,诺查丹马斯也未必每句话都是谜语。

据说,这次会见之后,凯瑟琳让诺查丹马斯前往巴黎以南100英里的布洛瓦,去看看自己的子女,并观测他们各自的星座,对他们的未来作出预言。不过这种说法可能是虚构的。没有证据显示当时王室子女身在布洛瓦。比如玛戈当时年仅两岁,弗朗索瓦一年前才出生,还是个婴儿;当凯瑟琳会见这位著名占星家时,他们肯定还在巴黎城外圣日耳曼昂莱的王家保育院中。伊丽莎白、克劳德也在圣日耳曼昂莱,时年五岁的查理和四岁的亨利也在那里。就连王储弗朗西斯也在那里——尽管王储已经11岁,可以和父母一起生活在巴黎宫廷中,但他还是和其他孩子们生活在保育院。此外,黛安·德·普瓦捷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在1555年正权势滔天,她和天主教会都反对诺查丹马斯那一套。毫无疑问,黛安不会同意诺查丹马斯为亨利的孩子们算命。

不过有件事情的确发生了:凯瑟琳显然对诺查丹马斯抱有兴趣,这使后者的名声大增,并为他在宫廷中也赢得了读者——尤其是1559年亨利二世驾崩和1560年弗朗西斯二世驾崩时,太后任摄政一职的时候更是如此。威尼斯使节在1561年5月写给本国的一封信中也提到这位大预言家:“法国又出现了另一个预言,这预言出自一位名叫诺查丹马斯的著名占星家,这预言使兄弟三人感到威胁(即凯瑟琳在世的三个儿子:查理、亨利和弗朗索瓦),预言说,太后将见证三兄弟分别登基称王。”同样的,没有证据表示当时诺查丹马斯和凯瑟琳存在个人联系。很有可能,太后或太后的某个争宠的廷臣阐发了诺查丹马斯的某首诗,得出了这个太后喜闻乐见的结论。

无论谣言从何而起,从凯瑟琳此后的行动来看,她很愿意相信这个预言。巡游使太后有机会再次和诺查丹马斯私下会见,并从这位大师口中获得一些预言;因此才有了1564年秋季前往萨隆·德·普罗旺斯的行程。虽然诺查丹马斯深信自己的预言真实不虚,并会造福全人类,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女施主正是权势滔天的太后、法国的摄政,她也许希望听到一些好消息。诺查丹马斯正好准备了一些好消息。

双方会见时,诺查丹马斯的儿子也在场,据他记录,预言家是在家中接待王室成员的。他们进行了详谈,凯瑟琳离开时对诺查丹马斯的预言感到满意,西班牙大使也从凯瑟琳那里听到了其中一部分预言。大使后来又把这些预言转告给自己的君主菲利普二世,不过大使信中的口吻与太后的尊崇备至相比多少有些不同。“陛下应该知道,这里人全疯了,”西班牙大使直率地对国王表示,并接下来质疑道,“我得知,太后(凯瑟琳)在经过诺查丹马斯住处的时候,接见了此人,并给了他200克朗……太后今天对我说……‘你知道吗……诺查丹马斯向我保证,1566年全世界将迎来和平,而法国将尤其平静?’说这话的时候,王后非常深沉,就像是在引用圣约翰或圣路加的话语。”

世界和平并非这位原为医生的大师给凯瑟琳准备的唯一预言。会见结束后,凯瑟琳开心地给年长的康斯坦布尔(Constable of France)写信说,诺查丹马斯“预言国王,也就是我的儿子,将会拥有美好的未来,并且会活得和您一样长:寿高90岁。”(查理当时患有肺结核,看来,诺查丹马斯放弃从医生涯对医学界并非损失。)此外,按照这位占星家的推算,恒星的排列方式显示,14岁的查理九世和31岁的伊丽莎白一世应当成婚——凯瑟琳立刻着手操办这门亲事。西班牙大使大吃一惊,立刻向自己的君主报告。他在另一封带谴责意味的信件说:“明天他们将会秘密地派遣一位绅士前往会见英格兰女王。前一日,国王和太后会见了诺查丹马斯,后者声称,国王应当迎娶这位英格兰女王。”[24]

普遍认为,历史上的统治者都比较迷信而容易上当,诺查丹马斯无论在哪里都大受崇敬,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位法师其实备受争议,毁誉参半。当时学者曾对他作出严厉批评:

“在我忘怀或苦苦思索之前,

他就已经写下了这样混乱的诗篇,

……他出生时有如是的异象,是那样的季节,

以至他说话毫无逻辑可言。”

凯瑟琳对这位预言家全盘接受,并热切地——其实是坚定地——根据他的推算采取行动,这只能说是一种极端的反应——何况凯瑟琳还受过教育。当时还有一位更加明智的占星家,约翰·迪伊(JohnDee),他和英格兰王室关系很近,当时正在英格兰政府充当顾问,但基本上是因为他在密码和反谍报方面技术高超。而对于迪伊在预言方面的兴趣,伊丽莎白放任不管,明确表示对迪伊要保持一定距离。但是凯瑟琳则完全不同:法国太后笃行神秘学一事传遍国内外,使别人愈加不相信凯瑟琳能胜任一位统治者的角色。对凯瑟琳行为感到荒谬的绝不止西班牙大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