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路漫漫(第2/6页)

为了管束让娜,凯瑟琳准备进行一次类似绑架的行动:她把纳瓦拉女王的独子亨利留在身边,作为一位准人质来约束让娜的行为。亨利比玛戈小七个月。性格多变的安托瓦内是他的父亲,在死前一个月离开了改信新教的让娜,亨利就和父亲留在巴黎,并按照天主教徒的方式加以培养。安托瓦内死后,凯瑟琳就留下了这个男孩。

虽然亨利养尊处优,但是他在宫中并不快乐。他此前一直在风景优美的纳瓦拉尽情玩耍,当地重视户外活动。他举止欠风雅,爱吃大蒜,后来人们抱怨他口臭。他爱戴自己执拗的母亲,并从小被母亲培养成胡格诺派。他在父母分居时才八岁,明白母亲让娜离开自己是因为她拒绝参加弥撒。他很想念母亲,也固执地拒绝改信天主教,在父亲、表亲、太后和宫中其他人的集体劝说下,三个月之后,亨利终于和安托瓦内一起参加了布道。西班牙大使不悦地对其主人菲利普二世表示[22]:“他和他母亲一样死板。”

但是,安托瓦内死后,亨利无所依靠。这种经历一定非常痛苦。亨利早年的一封家信显示出,少年害怕自己会失去双亲。他得知母亲生病,写了一封信给家人。在信中他潦草地写着:“给我回信,减轻我对母后的担忧;因为我太害怕厄运会降临在她身上……你们时常来信,是我最大的慰藉。”他的悲伤引起了凯瑟琳的注意,太后怜悯他,不顾自己定下的规矩,把胡格诺派的教师重新安排在他身边,使他在宫中能有一位熟人。但太后的同情还不足以让她把孩子还给让娜。她向让娜解释,让孩子熟悉王宫对他的成长有好处——毕竟,亨利的继承权仅次于太后的诸子——

凯瑟琳让亨利也参加了这次壮游。

此后,玛戈和亨利与凯瑟琳的其他子女一起生活了两年。他们两人在晨曦中随着队伍骑行或步行,而天气恶劣的时候,则在坐在马车里随着崎岖的道路颠簸,一起游历了一个个城镇,两人逐渐熟悉。凯瑟琳每到一处都要举行典礼,将国王介绍给当地权贵,也常常举行宴会,听取当地人因宽容法令改版而产生的无尽的申诉,在这些场合下,玛戈和亨利都坐在一起。无论寒冬酷暑,他们都一同度过。1564年10月17日,队伍来到小城萨隆·德·普罗旺斯(Salon-de-Provence),会见当地显要代表——包括执政官、法官和选拔的市民和下等贵族,那时,玛戈和亨利也在一起。欢迎队伍受此殊荣,倍感激动——时人记载,“萨隆在历史上从未见过太后队伍中这么多的王公”——他们的言语极尽奉承赞扬之词。但是查理九世在紫白两色的华盖(平时装在行李中,专为入城仪式准备)下打马走过,不合礼仪地打断了他们的迎接。

他宣称:“我来此只是为了见见诺查丹马斯(Nostradamus)。”

即使是五世纪之后的今天,诺查丹马斯也带有一种神秘和魔幻的意味。诺查丹马斯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据信他预测了法国大革命、黛安娜王妃的悲剧性死亡、911恐怖袭击以及其他许多灾难。诺查丹马斯留下许多诡异而押韵的四行诗,这些诗似乎有所指向,但又模棱两可,直到今日还在流传。他为何知道这么多事?他对未来知识为何如此敏锐而全面(他在代表作《百诗集》一书中作出了942个预言)?

尽管文献方面尚有空白,学界也存在争议,但通过繁复的研究,还是可以得知诺查丹马斯的生平。他生于普罗旺斯的一个小城,原名米歇尔·德·诺查丹姆(Michel de Nostredame)。他的祖父本是犹太人,娶了一位基督徒为妻,故皈依了基督教。诺查丹马斯本人是天主教徒,可能同情胡格诺运动。(对此尚无证据证明。)他的父亲是一名商人,家产殷实,足以支持儿子去阿维农大学(University of Avignon)学习,但是诺查丹马斯没能完成本科学业,因为在二年级的时候学校因瘟疫而关闭。此后十年中大部分时间,诺查丹马斯都以游医身份度过,在旅途中学习药品交易的知识。1529年,诺查丹马斯试图进入蒙彼利埃大学(University of Montpellier)学习医学博士课程,但由于没有学士学位遭到拒绝。诺查丹马斯似乎从未在正式的医学院学习,更遑论以医学博士身份毕业,但他还是开设了一间诊所专门治疗瘟疫。就诺查丹马斯专攻的领域而言,正经的大学学位其实也并无太大意义。即使是文艺复兴时代医学的鼎盛时期,医学也无非是放血疗法、调配服用有毒药剂、研究亚里士多德的四种体液,哀哉!这些手段对细菌造成的瘟疫并无太大作用。即使那些合乎学术要求,数年苦读完成博士课程的医生也并未高明多少。16世纪一位有从业资格的医生处理瘟疫时开出的处方是:“早早出门,避免人群,晚点回家。”

诺查丹马斯在处理黑死病方面也不比别人强多少——事实上,他的发妻和子女都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但他是一位实干家,敢于直面瘟疫,至少是尽其所能提供帮助,他的人道主义行为为他带来了财富和尊重。1548年,他45岁的时候续弦,不再四处游荡行医,在小城萨隆·德·普罗旺斯安定下来,组建新家庭。

作为治疗瘟疫的医生,诺查丹马斯一直默默无闻,而到了中年他才真正出名。诺查丹马斯有了大把时间,并且像多数中年男人一样,夜晚最多睡上四五个小时,于是,他开始了新的计划——研究历书。

历书就是16世纪的占星术。这些简短的印刷品价格便宜,广为流传,有着最广大的市场,内容包括作者所知道的轶事、对每月的天气预测,以及对来年的星象预测。最后这个领域吸引了诺查丹马斯。原本是医生的诺查丹马斯一直对中世纪的占星术——恒星和行星的运动方式如何影响人的事务——深信不疑,他利用失眠的时间,仔细绘制天体的运行轨迹,并根据数据认真地推演人类的未来。1550年开始,他写成了一系列历书,一共十一本,并以文绉绉的化名诺查丹马斯(即本名诺查丹姆的拉丁文版本)发表这些著作。

诺查丹马斯书写预言的风格使他胜过了同行。这些预言全以四行小诗写成,其中充满了各种预兆,但作者又有意使语言模棱两可——人们需要解出谜底,来确定这些预言的本意。[23]这种文字游戏迎合了当时读者的口味,由于人们对政治宗教的怀疑以及谍报活动的盛行,时人或多或少已习惯于在日常交流中破解密码、暗语和深意。象征性地花上一点钱,读者不仅能一窥未来,而且还能体会解密的乐趣(无疑还有和邻居争辩的乐趣)。诺查丹马斯的历书很快脱销,使出版商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