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邮驿截奸策 太子愤发兵(第4/10页)



家卒们看见主人死了,马上丧失了斗志,箭也射得稀稀疏疏的。如候大声下令道,楼上的听着,首逆反贼韩说已死,剩下的赶快投降,可得免死,有捕斩韩说同产亲属子弟者,可将功抵罪。家卒们沉默了一下,突然楼阙上发出喧哗惊叫声,接着有几个首级从阙上扔下,一个声音传了下来,诸君不要听这反贼妄言,现在分明是太子矫诏谋反,诸君且共我守住城阙,等待救兵,不可自乱阵脚。江都尉现正征发北军骑士和执金吾车骑,等他来诛灭反贼。有听从反贼蛊惑者皆斩之。

如候叹了口气,道,反贼既然执迷不悟,诸君给我戮力并进,以捕斩首级数目论功。甲士们也学如候的样子,找来数十辆牛车,躲在车后慢慢地往前推进。

在这的前一天,刘据下令分头搜捕江充、韩说和苏文等人之时,曾经对属下叮嘱道,最好是不动刀兵,能将他们收捕,带回来严加案验,让他们自己招供陷害我的奸谋,然后奏告皇上。江充千万要抓活的,其他的死了无所谓。如候被分派去收捕韩说,可是没想到一下就被韩说识破,而且擂起大鼓报警。



执金吾刘敢听到鼓声,赶忙率领车骑直赴水衡都尉府,他隐隐怀疑皇太子将对江充不利。和现任大多数官吏一样,他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既然皇帝命令他时时配合江充,他就会老老实实地听从,不敢丝毫怠慢。江充也曾私下和他交谈,如果长安近日内有什么变动,一定要先率兵去水衡都尉府护卫。他明白江充的能力通天,巴结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等他的车骑赶到夕阴街的时候,水衡都尉府比韩说的府第还要热闹。奉命系捕江充的是太子家令张光,江充听见甘泉宫使者到达,心里也很怀疑,早就命令水衡卫卒聚集四围楼上,引满弓弩埋伏。如果使者有诈,看他的手势,立即射杀。张光也怕江充不那么容易上当,早令甲士上千人将都尉府围了数匝。万一被识破,可以有足够的兵力将其格杀。他私下对太子的婆婆妈妈颇为不满,又听说皇帝仍然不肯接见皇后派去问候的使者,怀疑皇帝已经病死甘泉宫,这正是诛灭奸臣,拥立太子即位的大好时机。如果听任太子这么首鼠两端,很可能让奸人得逞。所以他已经秘密命令部曲,万一混乱之下,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杀死江充再说。他刻意要将事情闹大。

江充带着几个侍从,出来迎接使者,见到张光,马上发觉不妙,他一挥手,大喝道,使者有诈,太子造反。登时几辆兵车从两侧冲出,江充跳上兵车,兵车在院内环了一圈,向院后驰去,接着大门关上。张光还没回过神来,箭如雨下。幸好他身边的士卒也有准备,赶忙用盾牌护住他往外跑。跑到安全地带,他立即下令卫卒强攻,同时齐声鼓噪:江充造反。并派人立即驰告太子,说自己已经被江充识破,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让皇后发中厩车,开武库,矫制赦长安中都官刑徒,授兵,围攻江充和丞相等与江充关系密切的大臣,他自己则振作精神,命士卒用大木撞开江充后院府门。

可是刘敢等人率领的车骑也隆隆地驶近了。张光一看不妙,命令一个掾属持假节赶去迎候刘敢,想趁机征发刘敢的车骑,一起进攻江充。但是江充派人在阙楼上擂鼓,而且大概也猜测到了张光的意图,让士卒在楼上大声喊道,太子造反,节是假的,刘敢君不要相信。

刘敢听见呼喊,半信半疑,张光的掾属怒道,刘君难道相信反贼江充,敢废格天子明诏吗?

下吏岂敢,刘敢道,不过使君和江都尉各执一词,我没有得到诏书,不敢贸然相信任何一方,不如双方各自罢兵,奏上丞相裁断。

使者托起符节,怒道,有天子节信,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再不奉诏,将你也一并收捕。

刘敢见使者言辞猖狂,有点怯意。这时听得阙楼上江充在大叫,刘敢君,领兵攻打我们的是太子家令张光。如果不相信,愿同去丞相府对簿。

刘敢又惊又怒,江充这句话提醒了他,否则差点上当。自己刚才提出去丞相府裁断,使者只是发怒,不敢答应。而江充则愿去丞相府对簿,明显是有恃无恐,到底谁是假的,傻瓜也明白了。他马上怒喝道,使者有诈,立即收捕。他身侧的数十名骑士立即趋马赶上,一队翼蔽刘敢,一队向使者冲去,其中一个身材长大的骑士伸臂将使者从马上抓起,扔在地上。大声喝道,赶快向刘府君招供,饶你一死。

那使者被摔得头晕脑胀,胸前被几枝戟叉住,知道这下不说过不了关,赶忙叫道,的确有诈,是太子卫卒在围攻江都尉。

刘敢道,赶快给我攻击这些反贼,捕斩有军法。他下令完毕,身边的骑士象飙风一样冲了出去。刘敢又吩咐掾属,你们去向丞相府报告,赶快派人乘疾传去云阳,禀奏皇上,告知太子谋反。

张光的卫卒已经撞开了江充后院的大门,不料突然一队骑兵从身后涌来,这些骑兵或操着长刀,或握着弓弩。冲进他们的人群中,狂劈乱砍。另外一队车兵在后面也隆隆驶近,乱箭齐发,张光的卫卒一下子倒了大片,执金吾的骑士多为陇西六郡征发的良家子,几乎都出身骑射世家,非常勇猛,而明光宫的卫卒多是内郡的农民,武艺体力都远远不及,因此节节溃退,人头如滚瓜似的飞下。张光看了心里暗暗惧怕,刚才是他在进攻江充,现在江充的卫卒看见形势有变,都呼啸着从楼上冲下,开始反攻了。江充在楼上眺望,心中大喜,自己诬告太子巫蛊,其实心里也一直不安,生怕皇帝怀疑自己,所以刚才使者来的时候,自己还颇有几分相信。现在太子沉不住气发兵进攻自己,那是不折不扣的造反,怎么也抵赖不了的,简直给自己帮了大忙。他看见张光的卫卒在刘敢的车骑和自己的卫卒夹攻下,如被割的麦子一般倒伏,喜笑颜开。现在正好乘胜通知丞相,以紧急变化为理由矫制发北军兵去系捕太子,就算在乱兵中格杀了他,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断案程序,哪里又有这么顺利?他喜滋滋地想,矫制发北军兵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当时没想到,还担心太子的两万多明光宫卫卒,真蠢。

但是还没多久,他的笑容又在脸上凝固住了。他看见藁街的尚冠里方向冲来一队革车,车上全是全副武装的甲士。那些甲士隔得老远就像刘敢的军队发射弩箭。弩箭十分强劲,刘敢的骑兵向那些甲士冲去,却纷纷在半途倒下,大多被弩箭射穿。不一会儿,那些革车就冲到了夕阴街自己府第的楼下。领头的一个披甲的中年人骑着一匹淡黄色的马,拉着一张大弓,弦声响时,必定有一个刘敢的骑士翻身落马。这时张光正在焦躁,见了那人,大喜道,如将军好箭法,反贼拒受诏书,只有全部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