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妻魂魄休(第3/3页)

当然,这是一个美好而怆怀的梦!

我郁郁不乐地乘上车,沿着白公湍迤逦而去,远望着宋玉的故宅消失在绿树丛中。沿路原田每每,美风洋洋;鸽鹧喈喈,銮铃锵锵。白公湍水色缥碧,很难用什么同汇来形容。逐渐的,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车队很快到了西山,突然听到御者一阵慌乱的声音:“府君,不好了,有贼盗出没。”

我掀开车帘向外望,大约有上百名贼盗,像蜘蛛一样从旁边的树林里疾速爬出,呈扇子形向我的车队包抄而来。很快,弓弦声四起,我赶忙伏在车中,抓起盾牌寻找机会脱身,由于山道狭窄,又猝不及防,驰在我车前的贼曹、功曹、门下督盗贼史等掾吏瞬间全部罹难,其他的侍从则吓得心胆倶裂,纷纷四散奔逃。这时任尚出现了,从他的穿着来看,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骑卒,不算和我有什么君臣之义,他就算逃跑,别人也不会对他有所责怪。但是他不但没有逃走,反而一纵身跳到我的车上,推开早已毙命的御者,打马驾车狂奔,沿着白公湍继续驰骛,驰人了西山山口的涧下。但是前面只是条狭窄的小径,不能容车,无路可走。盗贼纷纷追来,我绝望地长叹一声,以为此生休矣,劝任尚自己逃命。他一言不发,拔出腰刀,手起一刀,斩下车韧,解下我的骖马,大声对我说:“府君,你躲在车屏后,不要出来,让下吏去迎击贼盗。”

我虽然佩服他的忠勇,却也知道众寡不敌,劝他不要管我,自己逃命要紧,或者我们俩各骑一马奔逃。他摇头道:“贼盗正在后狂追,一阵驰射,只怕府君避无可避。府君放心,看我任尚的。”说着他往自己腰间左右系上两个箭壶,肩挎强弓,一手执刀,一手揽辔,驰马冲出迎击贼盗。引头的贼盗猝不及防,被他劈头盖脸砍倒两个。旋即他将刀插回鞘中,摘下弓来,从腰间两侧不停抽箭,左右驰射,弓弦声响个不绝,贼盗应弦纷纷落马。每到有贼盗几乎要冲到我的跟前,都被他一箭从后贯穿,射杀于地,这场景看得我惊心动魄。不过一顿饭工夫,他来回突驰,共射杀贼盗三十六名,余下的大惊失色,呼啸一声,纷纷逃窜,我这才拣了一条性命。之后我自悔不识人,如此勇将,竟然使之混杂在卒伍之中,回去之后,立刻擢拔他为兵曹掾,率领隶卒进击宜城山中盗贼,月余他就将贼盗全部剿灭。像他这样勇悍的人,如果不是耿夔亲口向我哭诉,我怎么会相信他丧生在几个苍头手中。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英雄往往见害于竖子,虽然不够悲壮,却符合天下的常态。

我扑在案上,一遍一遍回想起当年任尚救我的场景,悲不自胜。好一会儿,我才拍案道:“龚寿,好一个狗贼,连他家的苍头都如此草菅人命,何况他本人。他们为何要二话不说就拔刀相向?如果不是知道你俩的身份,怎会如此?”

耿夔道:“这点我也不知。”

我摆摆手:“不用知了,立刻发县卒,随我去高要县。”